竹筏在西向海域航行了六日,第六日午后,远方的海平面上浮现出一片奇异的建筑群——那些房屋并非砖瓦所砌,而是由青灰色的岩石构成,屋顶呈弧形,像一把把巨大的琴,墙体上布满镂空的孔洞,海风穿过时,竟传出悠扬的乐声,时而像古筝轻弹,时而像笛音婉转。
“是幻音城!”阿木趴在筏边,指着最中央的高塔,那塔顶尖端嵌着一块巨大的水晶,阳光照在上面,折射出的光落在海面上,像无数跳动的音符,“你听,连海浪都在跟着唱歌!”
林辰侧耳细听,乐声确实随着海浪的节奏起伏,仿佛整座城都在呼吸。他展开沙言给的羊皮卷,上面用金线标着城门口的“琴键路”,注着一行小字:“踏错一步,乐声成煞;踏对三步,石开乐门。”
竹筏靠岸时,一条由黑白两色岩石铺成的长街延伸至城门,岩石块大小均匀,像钢琴的琴键。阿木好奇地踩了块白色岩石,脚下立刻传出“哆”的音;再踩块黑色岩石,又传出“咪”的音,吓得他赶紧收回脚:“这路会唱歌!”
一个穿月白长衫的青年正坐在路边的石凳上,手里拿着根玉笛,见他们到来,吹了个轻快的调子,琴键路的乐声竟随之变缓,像在回应。“外来的客人?”青年站起身,长衫上绣着音符状的花纹,“我是‘调音师’风弦,这琴键路得按‘宫商角徵羽’的顺序走,乱踩会被乐声震得头晕。”
风弦引着他们踏上琴键路,果然,按他指点的顺序踩过黑白岩石,乐声变得和谐悦耳,脚下的岩石甚至微微发烫,像有暖流顺着脚底往上涌。“这些是‘乐石’,”风弦指着路面,“白色是‘阳音石’,发高音;黑色是‘阴音石’,发低音,全城的乐声都从这些石头里来。”
城门是两扇巨大的弧形石门,门上雕刻着繁复的乐谱,风弦对着门吹了段玉笛,乐谱上的纹路突然亮起,石门缓缓打开,门轴转动的声音竟与笛音完美契合,像一首完整的曲子。
第三十七日:会唱药方的“乐书楼”
幻音城的街道由乐石铺就,两旁的房屋墙体孔洞形状各异,有的像笛孔,有的像箫管,风过时,整座城都像在演奏交响乐。风弦说,城里的人靠“乐疗”为生——用不同的乐声治疗心病,比汤药更温和。
“乐书楼在城中央,”风弦引着他们穿过一条飘着琴声的小巷,“楼里的书不是写在纸上,是刻在乐石上,用玉锤敲打,能传出治病的方子。”
乐书楼是座三层石楼,每层的栏杆都弯成琴弦的形状。一层的石壁上,果然刻满了密密麻麻的乐谱,风弦拿起墙角的玉锤,对着一段乐谱敲了三下,石壁传出清脆的乐声,同时浮现出一行字:“安神方:紫苏叶三钱,配‘清心调’吹奏,睡前服。”
“这是‘声纹药方’,”风弦解释,“不同的病对应不同的调子,比如治失眠的‘清心调’,治易怒的‘平和调’,连治咳嗽的方子,都要配着笛声喝才管用。”
林辰试着用玉锤敲打另一段乐谱,乐声刚起,他就觉得胸口发闷——风弦说这是“破气调”,专治气滞郁结,没病的人听了会不舒服。“乐疗也讲对症,”风弦笑着说,“就像草药不能乱吃,调子也不能乱听。”
二楼的石壁上刻着“禁乐”,风弦说那是能伤人的乐声,比如“裂骨调”能震碎岩石,“失魂调”能让人暂时失忆,都被锁在石壁深处,需城主的玉印才能开启。
“三百年前,有个恶人想用禁乐害人,”风弦指着石壁上的一道裂缝,“城主用‘镇魂调’对抗,两道乐声相撞,震裂了石壁,恶人也被乐声化为飞灰。”
第三十八日:会哭的“泪音石”与“乐植”
清晨,幻音城飘起细雨,雨滴落在乐石上,发出“滴答”的声响,竟与城里的乐声融成一曲哀伤的调子。风弦说,这是“雨泣调”,每当这时,城后的“泪音谷”就会出现奇景。
泪音谷在城后的山谷里,谷中布满黑色的岩石,岩石上的孔洞比城里的更细密,雨水顺着孔洞流下,竟传出像人哭泣的声音,悲切动人。“这是泪音石,”风弦摸着岩石,“三百年前,有位乐师为了救瘟疫中的百姓,耗尽心血创作‘疗愈调’,最后累死在谷中,他的眼泪渗进石头,从此石头就会哭了。”
泪音石旁长着一种紫色的花,花瓣像小小的竖琴,雨水打在花瓣上,会发出“叮叮”的脆响,风弦说这是“乐植”里的“琴音花”,花蜜能润喉,让嗓音更清亮,最适合唱戏的人。
林辰摘下一朵琴音花,花蜜甜丝丝的,他想起村里的教书先生总咳嗽,嗓子沙哑,便采了些花瓣,打算和润声露配在一起。
谷深处有片竹林,竹竿是空心的,风一吹就发出“呜呜”的声,像有人在吹箫。“这是‘箫竹’,”风弦砍下一段竹子,削成简易的箫,“用它吹‘清心调’,治失眠比安魂草还快。”
阿木学着吹箫,调子跑得不成样,箫竹却很“包容”,竟把跑调的音变成了一段滑稽的乐声,引得谷里的鸟儿都跟着叫,像在嘲笑他。
第三十九日:失控的“乐潮”与“镇魂石”
午后,幻音城的乐声突然变得尖锐刺耳,琴键路的乐石剧烈震动,像有无数把刀在耳边刮擦。风弦脸色一变:“不好,是‘乐潮’!”他拉着两人往乐书楼跑,“城底的‘地音脉’乱了,乐声会失控,轻则让人头痛欲裂,重则震碎五脏六腑!”
街上的人都往乐书楼跑,三楼的石壁前,一位白发老者正用双手按在一块巨大的水晶上,水晶发出柔和的蓝光,试图压制刺耳的乐声。老者是幻音城的城主,风弦的师父。
“快用‘镇魂调’!”城主喊道。风弦拿起玉笛,吹起一段沉稳的调子,林辰发现,这段调子的节奏竟和他内息运行的频率一致,便运起玄真教的内息,配合着笛声哼唱,没想到乐声竟真的缓和了些。
“你的内息能和乐声共鸣!”城主惊喜道,“快帮我按住镇魂石!”
三楼中央的镇魂石是块通体漆黑的乐石,此刻正发烫,林辰按上手,只觉得一股狂暴的力量顺着手臂往上冲,他咬着牙,用内息引导着力量往石里沉,同时跟着风弦的笛音哼调,镇魂石的温度渐渐降了下来,城里的乐声也恢复了和谐。
“地音脉每百年会乱一次,”城主擦着汗,“三百年前那次,靠乐师的心血才稳住,这次多亏了你。”他指着镇魂石上的纹路,“这石头记着所有疗愈的调子,刚才你用内息激活了它,以后乐潮再来,就能靠它稳住了。”
第四十日:离城的“乐礼”与新程
林辰帮城主修复了松动的地音脉——用冰火湖的冰火泥混合乐石粉末,填补脉缝,再用箫竹的汁液密封,乐石的震动果然变缓了。
“这是‘音谱石’,”城主送他一块巴掌大的乐石,石面上刻着所有疗愈调的乐谱,“用玉锤敲打,能传出对应的调子,回去后,就算没有幻音城的乐石,也能用它治病。”
风弦送了他一支箫竹做的笛子,还有琴音花的种子:“种子种在窗边,开花时能自己哼‘清心调’,比安神香还管用。”
阿木在琴键路上跳了段不成调的舞,每踩一块乐石,就传出一个奇怪的音,组合起来竟像首滑稽的送别曲,引得守城的人都笑了。
离开幻音城时,城主和风弦站在城门上,合奏了一曲“远行调”,琴键路的乐声、房屋的孔洞声、海浪的拍岸声,都跟着附和,像一场盛大的送别。
竹筏驶离海岸,林辰回头望去,幻音城的水晶塔顶在阳光下闪着光,乐声随着海风飘来,越来越远,却像刻在了心里。阿木拿着箫竹笛子乱吹,调子虽难听,却带着说不出的快活。
“下一站去哪?”阿木摆弄着音谱石,玉锤敲上去,传出“平和调”的乐声,听得人心里发暖。
林辰望着西方的海面,那里的水色越来越深,像块巨大的墨玉。“城主说,幻音城以西有座‘墨影岛’,”他收起音谱石,“岛上的石头能吸光,长出的‘墨叶草’能治眼疾,连最严重的失明都有可能治好,去看看吧。”
竹筏破开深蓝的海水,箫竹笛子的乱音与远处幻音城的余韵交织,像一段未完的乐章。林辰摸了摸怀里的琴音花种子,忽然明白,这一路的草木、石头、乐声,其实都是天地的语言——有的用气味说话,有的用震动说话,有的用旋律说话,而他要做的,就是把这些语言带回故乡,变成能治愈伤痛的药方,也变成能温暖人心的故事。
远方的幻音城渐渐缩成一片会唱歌的剪影,海面上的音符光影还在跳动,像在说:无论走到哪里,只要心里有乐声,前路就永远不会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