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玄域青阳城最大的茶楼“云来居”里,说书人的惊堂木“啪”地拍在案上,惊得茶盏里的水都晃出半滴。
“列位可知,那雷狱殿的秦尘秦小友,表面上护着建木,实则是偷了神木心!”说书人压低声音,眼神扫过满座茶客,“更有夜凰族的妖女在旁辅佐,那妖女的血能噬人灵气——昨日城西张屠户家的牛突然暴毙,浑身精血都被抽干,您猜怎么着?有人看见那妖女半夜从屠户家后巷过!”
二楼雅间里,灰衣老者捏着茶盏的手猛然收紧,瓷片扎进掌心的疼都不及心口抽痛。
他望着楼下人群中举着画像指指点点的百姓——画中秦尘眉心一道雷纹,小雅耳后三簇银羽,分明是按留影石里的画面描的。
“老东西,发什么呆?”邻座酒客撞了撞他胳膊,“那雷帝之子窃神木的事,丹塔都派人来查了!说是要还东玄域一个公道。”
灰衣老者喉结动了动,目光落在案头那封被茶水晕开的密信上。
信是三日前从雷狱殿外的飞鸽传书筒里捡的,墨迹未干时他便认出,这字迹与三十年前那封“雷烬宗通敌”的密报如出一辙。
雷狱殿内,秦尘倚在朱漆廊柱上,指尖转着一枚拇指大小的留影石。
石面浮起幽蓝光晕,正是燕玲那日偷录的战斗片段——九重雷锁倒转时,袁洪川仓皇而逃的狼狈模样被剪得清清楚楚。
“主人,”小雅抱着一卷青竹步摇过来,耳后银羽微微颤动,“西市那边有人往茶摊塞银钱,专挑‘雷法诡异’‘夜凰噬灵’的话头讲。留影石的其他版本……”她顿了顿,将手中竹简展开,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各坊市流言走向,“被截断了救建木的画面,只放您引雷的镜头。”
秦尘低笑一声,雷纹在眉心若隐若现。
他屈指弹了弹留影石,一道细如发丝的紫雷“滋啦”钻入石中:“他们怕的不是我偷神木,是怕我太强。”他抬眼望向殿外飘着流言画像的街道,“你说,若让百姓看见袁洪川被雷锁抽得玄袍起火的模样,会怎样?”
小雅眼尾微挑,银羽泛起微光:“他们会骂他以大欺小。”
“再加上腐心霉的来历呢?”秦尘指尖划过石面,“三百年前丹塔在腐心池试练长生药,失败后用禁术封了池底铭文——这些,我让老周头带着几个挖药的去查了,池边岩壁上的丹塔标记,够他们喝一壶。”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哗啦啦”的响动。
燕玲抱着一摞留影石冲进殿门,发间珠钗乱颤:“秦公子!丹塔的人在城门口贴告示,说您私藏邪物,要当众搜殿!”她喘着气把留影石往案上一放,“我录了他们贴告示的样子,还有百姓骂‘丹塔护短’的话——”
“做得好。”秦尘伸手按住她发颤的肩膀,“把沈千山被雷阵反噬的画面剪进去,配一句‘若真无私,何惧入阵’。”他转头对小雅道,“去把地库里那卷《丹塔秘录》取来,第三页有当年试练的批注。”
待两人离去,秦尘的笑意渐冷。
他走进殿后暗门,顺着石阶往下,潮湿的寒气裹着雷息扑面而来。
地库最深处,一座青玉台托着一汪雷浆,正是用太乙青木雷凝练的灵液。
焦黑种子沉在雷浆底部,此刻正微微颤动,渗出一缕极淡的青色雷息,与他腰间挂着的建木新叶产生共鸣。
“……烬宗遗种……唯有雷心相唤……方可重生……”
母亲的声音突然在识海响起,秦尘浑身一震。
他记得前世濒死时,母亲用最后一丝神魂给他种下雷印,却不想在这异世,竟能听到完整的碎片。
他盯着种子表面逐渐浮现的纹路——那是雷烬宗的族徽,锈红色的雷纹如血脉般蔓延。
“不能暴露。”他喃喃自语,指尖凝聚庚金白虎雷,在玉簪内部刻下三重雷锁。
待种子被封入玉簪,他又用戊土麒麟雷包裹外层,这才唤来小雅:“贴身藏好,除非我断气,否则别让人碰。”
小雅接过玉簪时,触到他掌心的温度。
她望着他眼底跳动的雷火,突然想起三日前他跪坐在石阶上,七窍流血却笑得分外明亮的模样。
“是,主人。”她将玉簪塞进心口,银羽轻轻扫过他手背,“谁要抢,我便烧了他们的魂。”
高空云层中,厉秋寒的道袍被罡风掀起。
他望着下方袁洪川的密室,传讯符在掌心灼出红印——密室里,袁洪川正把玄铁剑拍在案上:“西荒的‘裂山宗’答应了,只要我们提供雷法典籍,他们便派两位灵海境长老助战!”
“灵海境?”厉秋寒瞳孔微缩。
他本是来看秦尘笑话的,可三日前那场雷狱之战,秦尘用雷茧硬抗王境威压的手段,分明是《雷狱九劫经》第七重“虚空渡”。
那部经他年轻时翻遍丹塔书库,只找到前三重残页。
“莫非……”他喉间发紧,想起三十年前那个穿月白雷纹裙的女子。
她站在雷烬宗废墟前,怀里抱着襁褓,雷纹从眉心蔓延到眼底,“阿寒,若我死了,帮我看一眼这孩子……”
云层突然翻涌,厉秋寒指尖一松,传讯符如流萤般坠向雷狱殿。
符纸在风中展开,露出一行细如蚊足的字:“小心副宗主,他曾见过你娘最后一面。”
次日清晨,东玄域各城门口的流言画像旁,突然多了几卷泛黄的帛书。
帛书上盖着丹塔的火漆印,清晰写着:“三百年前九月,丹塔七长老率弟子于腐心池试练‘九转长生丹’,因火候失控,池底生腐心霉……”
“这是丹塔的秘档!”有人喊出声。
围观百姓哄然,有人扯下“雷帝之子窃神木”的画像,用脚碾碎:“合着腐心霉是丹塔自己作的孽,倒怪到小友头上!”
袁洪川在丹塔偏殿里摔了茶盏,茶渍溅在“清剿邪修”的告示上:“查!给我查是谁泄的秘档!”他话音未落,燕玲的留影石突然亮了——画面里,沈千山被雷锁抽得踉跄,正好撞翻案上的腐心霉瓶,黑雾瞬间笼罩半间密室。
“沈长老这是……急着销毁证据?”画外音响起,正是燕玲清脆的嗓音。
殿外传来百姓的骂声,袁洪川气得玄袍都在抖。
他没注意到,角落的烛台下,一枚留影石正悄悄录下他扭曲的脸。
入夜,秦尘坐在雷狱殿檐角,双腿悬在半空。
吞噬祖雷在识海转动,顺着雷讯烙印回溯——所有流言的源头,竟都指向一座隐在北冰域冰原下的“玄冥阁”。
更让他寒毛倒竖的是,其中一份密令上的朱砂印,分明是丹塔副宗主的私章。
“好个幕后黑手。”他冷笑,指尖凝聚紫霄神雷,在羊皮卷上记下“玄冥阁”三字。
忽觉体内一暖,太乙青木雷浆竟自动流转,以三倍于前的速度修复他受损的经脉。
他猛然低头看向心口——那里隔着衣物,能摸到玉簪的形状,种子的雷息正顺着皮肤渗入。
“在反哺我?”他瞳孔骤缩,雷纹从眉心炸开,“原来你不仅需要我,我也需要你……”
话音未落,殿前铜鼎“叮”地轻响。
厉秋寒的传音符飘出,在月光下显影。
秦尘盯着“副宗主”三字,雷纹在眼底翻涌如潮。
他伸手接住符纸,指腹擦过字迹,仿佛触到三十年前那道月白身影。
远处传来夜枭的啼鸣,秦尘抬眼望向东方。
那里的云层里,三道强横的气息正缓缓逼近——是袁洪川请来的外援。
“五日后……”他低声呢喃,掌心紫雷噼啪作响,“该让某些人,尝尝被雷火灼烧的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