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世蕃的皂靴踏碎宣府城砖时,月光正映在无生母殿的琉璃鸱吻上。这座新建的佛殿通体鎏金,檐角悬挂的青铜风铃刻满梵文,殿内供奉的弥勒佛像却手持燧发火铳——枪管缠绕的经幡上,朱砂写着弥勒降世,狼烟蔽日。
钱公公好手段。严嵩抚摸佛像底座的狼头徽记,指尖突然触到冰凉的金属机关。暗格弹开的刹那,泛黄的《白莲教九要》卷轴裹着铁锈味扑面而来,末尾赫然盖着嘉靖帝的私印。
钱宁的冷笑从阴影中传来:严阁老可识得此物?他抖开一卷白莲教经卷,夹层里掉出半枚狼头玉佩,二十年前宁夏卫所的军械图,严大人当年可是签过字的。
殿外突然传来马蹄声,沈炼的乌木弓弦还未拉满,三支淬毒弩箭已钉入梁柱。箭尾系着的火折子引线嘶嘶作响,在触及经幡时轰然炸开。浓烟中,严嵩看见流民们呆滞的面容——那些孩童的瞳孔在火光中收缩成针尖,口中圣歌的最后一个字拖出诡异的颤音。
赵文华的商队穿越居庸关时,怀中的火器图纸已裹上裕王府的云锦。他对着铜镜调整官帽,镜中倒映出腰间玉佩——与沈炼在漕船所得残佩的裂痕严丝合缝。
严阁老要的可不只是火器。暗室中,徐阶将图纸铺在青砖上,烛光映出狼头图腾下的波斯文暗码。他突然用银针挑开图纸夹层,露出半张泛黄的星象图:严嵩在钦天监伪造了荧惑守心,这是要借天威灭白莲啊!
与此同时,嘉靖帝在万寿宫抚摸着新铸的狼首玉玺。钦天监正捧着星盘跪奏:紫微垣有狼星犯帝座,此乃白莲邪教作祟之兆。皇帝突然剧烈咳嗽,痰盂里泛起诡异的血沫——那是严嵩特制的朱砂丹在体内爆裂的征兆。
三大殿的琉璃瓦在暴雨中泛着青光,严嵩跪在丹墀下呈上《九霄雷火阵图》。嘉靖帝的指尖抚过阵图上的狼头图腾,突然抓住他手腕:严阁老可知,这阵眼位置正是裕王府地宫?
闪电劈开夜幕的刹那,严嵩瞥见皇帝眼底的血丝——那些因长期服用丹药而变异的血管,正如同白莲教经卷里描绘的天罚之血。他猛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徐阶在诏狱地牢里的低语:严大人,您可知白莲教的真正教义是以教乱国
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严嵩重重叩首,袖中滑落的银丝缠住嘉靖帝的龙袍下摆。当夜子时,神机营的火铳齐射,三十六门新铸的神机破虏炮将暴雨中的西苑轰成火海。
徐阶在文渊阁翻找《永乐大典》时,泛黄的纸页间突然飘落半张焦黄的《白莲教九要》。当他用烛火烘烤显影,密密麻麻的波斯文浮现眼前——以弥勒降世之说,激百姓焚毁佛寺,毁其香火钱粮的字样旁,竟画着严嵩在辽东布防的九边地图。
严嵩连佛门都要算计!徐阶的惊呼惊飞檐下麻雀。他猛然想起昨日在法司看到的卷宗:白莲教徒供词中反复提及无生老母降世,而供奉的圣像底座,分明刻着严嵩的私章。
窗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赵文华的亲兵举着火把冲进文渊阁:圣上急召!徐阶将经卷塞入袖中,却在跨出门槛时被飞溅的箭矢射中左肩——箭尾系着的火折子引线,点燃了堆积如山的佛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