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寒站在林子边缘,脚边是张五的尸体。他低头看了眼那具身子,后颈的小孔还在渗血,颜色发暗。他没再追刺客,知道追不上了。那种袖箭射完就会自毁机关,能在禁卫里配这东西的人,背后一定有人撑腰。
他把刀插回鞘里,拍了拍手上的灰。猫早就跑没影了,笼子倒在灌木丛里,竹条裂了一地。他弯腰捡起一块碎片,在指尖搓了搓,上面沾着点红泥。
和粮仓外的土一样。
他把碎片扔了,转身往营地方向走。路上遇到巡逻队,只说了一句:“西营门换人守,原来的都给我叫起来。”那人应了声,没敢多问。
回到帐中,他换了身干净皮甲,把裂天刀重新绑在背上。那半截铁链从怀里掏出来,挂在腰侧。这是死牢带出来的东西,这些年一直没离身。他摸了摸左臂的疤,旧伤今晚特别痒,像是要出事的预兆。
快马是在三更天到的。
传令兵满头大汗,递上军令:“陛下召您即刻入京,不得延误。”
叶天寒接过令牌看了一眼,丢在桌上。他没问为什么,也没说什么时候动身。只是拿起水囊喝了口,然后开始收拾东西——虎符、断刀、两块干饼,还有楚狂歌前些日子给的一包药粉。
他知道这一趟不是去领赏。
临走前他去了验功台。
三十颗首级泡在盐水缸里,全是血河宗的人。有三个他认得,是霍天雄手下。这些人三天前偷渡饮马河,想炸粮道。他带人埋伏在芦苇荡,一刀一个砍下来。
守台的老兵见他来,敬了个礼:“都登记过了,耳朵也割了,等朝廷派人来核。”
叶天寒点头,伸手按了下最前面那颗头颅的额头。冰冷,眼皮合不严,露出一条缝。
“你们北境的人,就是这么记仇的?”身后传来声音。
他回头,穆长风站在月光下,手里拎着个布包。
“你来了。”
“我刚收到消息。”穆长风走近,“朝里有人弹劾你,说你勾结血河余孽,擅闯校场禁地,图谋不轨。”
叶天寒冷笑:“他们倒是会编。”
“不只是编。”穆长风打开布包,里面是一份密报,“有人在校场东侧发现猫笼残片,还有一枚南系禁卫用的袖箭零件。他们说这是你布置的眼线,准备刺杀昭武伯。”
“放屁。”叶天寒声音压得很低,“那是他们用来监视我的工具。猫爪上的泥是从粮仓边上沾的,笼子是我砸的,人是他们灭的口。”
穆长风盯着他:“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去一趟京城。”他说,“当面问问,谁给他们的胆子,拿士兵的命当棋子。”
穆长风沉默片刻,从怀里掏出一枚铜牌:“带着这个。万一事情不对,去找城南老裁缝,他会帮你。”
叶天寒接过,塞进内袋。
天亮前他上了马,一人一骑,直奔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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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早朝已开始半个时辰。
文武百官列班站定,气氛沉闷。皇帝坐在高位,脸色不太好看。
一名御史 stepped out from the line, 衣袖一甩,高声喊道:“臣启奏陛下!北境统帅叶天寒,近日行为诡异,勾结江湖逆党,私设暗哨于校场重地,形迹可疑,恐有谋反之嫌!请陛下下令彻查!”
话音落下,他手中密折掷向玉阶,啪地一声落在青石板上。
群臣骚动。
右班首位,铁辕侯缓缓抬头。他穿着黑底金纹的将军袍,脸上没什么表情。只见他伸手入袖,掏出一份染血的军报,猛地摔在地上。
“三日前,叶天寒率十二死士夜袭饮马河,斩血河宗高手三十人,首级现存北营验功台!”他的声音不高,却震得殿梁微颤,“尔等不赞其忠勇,反倒污蔑他通敌?你们的眼睛,是长在屁股上了?”
众臣愣住。
那份军报摊开一角,还能看见几行字迹被血浸透,依稀辨得出“斩首三十”、“无一生还”。
御史脸色变了变,但很快稳住:“既如此英勇,为何不顺手斩了昭武伯?莫非留着他日后再用?”
这话一出,满殿皆静。
这是冲着铁辕侯来的。
铁辕侯慢慢站起身,手按剑柄。
“你说什么?”
御史挺了挺脖子:“我说,既然他能杀三十个高手,为何不敢动一位权臣?是不是彼此心照不宣,另有图谋?”
铁辕侯一步踏出,拔剑出鞘三寸。
寒光一闪,剑尖直指御史咽喉。
“你再说一遍。”
御史往后退了半步,强撑着:“这是朝堂议事,你……你怎能动武!”
“我动的是军法。”铁辕侯声音冷得像冰,“叶天寒每一道伤,都是替朝廷流的血。你在殿上张嘴就咬,有没有想过前线将士怎么活?”
他往前逼近一步,剑尖跟着递进一分:“再敢提一句‘谋反’,我现在就在这金殿之上,为你正法。”
御史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文官队伍里有人想开口,看了看那把剑,又低下头。
皇帝终于开口:“够了。”
铁辕侯收剑入鞘,但没退回原位,仍站在阶前。
“传叶天寒。”皇帝看着下方,“即刻入殿觐见。”
没人接话。
一个太监匆匆出殿去传旨。
殿内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有人擦汗,有人低头看鞋尖,也有几个武将悄悄交换眼神。
铁辕侯站在那里,像座山。
忽然,他从袖中又抽出一张纸,轻轻放在血迹斑斑的军报旁边。
纸上画着一只猫,笼子 broken,旁边标了个地点——校场东侧第三粮仓。
“这是昨夜北营截获的情报。”他说,“有人用猫送信,监控军营动向。而那个送猫的士兵,今晨被人用南系特制袖箭灭口。”
他扫视一圈:“想知道是谁干的吗?不妨去查查,最近谁家丢了猫。”
文官们脸色齐齐一变。
有人想反驳,张了张嘴,终究没出声。
铁辕侯不再说话,只静静站着。
风吹过殿角的铜铃,响了一声。
马蹄声由远及近,沿着皇城大道一路奔来。尘土飞扬中,一道身影勒马停在宫门前。
守门侍卫抬头看去。
那人穿着灰扑扑的短打,背上一把宽刃刀,腰间挂着半截生锈的铁链。他翻身下马,拍了拍肩上的灰,抬头看了眼宫门匾额。
然后迈步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