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漩涡失去了崔明月意志的支撑,如同一个失控的宇宙奇点,在吞噬了大部分“终末之印”后,终于达到了临界,发出一声沉闷到极致的轰鸣,骤然向内塌陷、湮灭!
毁灭性的能量冲击波呈环形扩散,将残余的终末规则碎片与混乱的混沌余韵一同扫向四面八方。首当其冲的三尊裁决廷席阴影,被这股源于规则层面的剧烈反噬震得光芒黯淡,形体模糊,甚至发出了类似电路过载般的细微“滋滋”声,显然受创不轻。它们那冰冷的意志中,首次传递出类似“计算错误”、“目标异常”的混乱波动。
而那条隐匿在裂口之后的灰色噬道触须,更是早已缩回深处,气息隐没,似乎对那彻底爆发的混沌之力也心存忌惮,不愿在廷席受创时直面其锋。
裂口依旧横亘天空,但廷席的攻势,竟被崔明月这燃尽一切的“混沌裂空”,强行打断了!
代价,是星枢核心彻底沉寂,光罩破碎,城池半毁,修士死伤枕藉。以及……崔明月自身的濒死消散。
“月霜——!”
炎煌浑身焦黑,肋骨不知断了几根,却凭借着混沌火种顽强的生命力与一股难以言喻的急切,硬生生顶着能量乱流的冲击,化作一道踉跄的火光,冲向了崔明月最后消失的那片虚空。
那里,只有肆虐的能量余波和破碎的空间碎片,哪里还有那道清冷决绝的身影?
“不……不会的……”炎煌赤瞳中的火焰剧烈跳动,几乎要滴出血来。他疯狂地释放神识,在混乱的虚空中一遍遍扫过,混沌火如同失去控制的野马,灼烧着周围的一切,却感受不到半点熟悉的气息。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与空虚,攥紧了他的心脏。并肩作战的默契,辰墟共抗噬源的生死与共,观星塔内的相互护持……无数画面在他脑海中闪过,那个清冷、坚韧、总是走在最前方的身影,难道真的就此……
玄玑长老与其他幸存的长老、弟子们也围拢过来,看着这片空荡荡的虚空,人人脸上充满了悲戚与绝望。持钥者与核心,是他们最后的希望,如今……
就在一片死寂的绝望中,一点微弱的、几乎与空间背景融为一体的混沌色光华,如同风中残烛,在虚空某处轻轻闪烁了一下。
是戮星剑!
那柄布满裂纹、灵性大损的古剑,竟在最后关头,护住了一丝崔明月即将彻底消散的本源!剑身之上,那点混沌光华微弱却顽强,如同种子深埋于冻土,等待着复苏的契机。
“在那里!”炎煌猛地转头,几乎是扑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将那悬浮的、光华黯淡的戮星剑捧在手中。剑身入手冰凉,裂纹触目惊心,但那一点微弱的混沌光华,却让他那颗沉入谷底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
她还活着!至少,有一丝本源未灭!
“快!送持钥者与戮星剑回星辉池!集合所有残余星辉与生机,温养其本源!”玄玑长老立刻反应过来,嘶哑着声音下令,老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
众人精神一振,立刻行动起来。如今核心沉寂,星辉池是城中唯一还残留着浓郁星辰生机的地方。
……
星辉池畔,原本璀璨的光湖如今黯淡了许多,池心的光柱也细弱游丝。戮星剑被小心地置于池水中央,那点混沌光华在液态星辰之力的滋养下,微微稳定了一些,不再似之前那般随时会熄灭。
炎煌不顾自身伤势,盘膝坐在池边,双手虚按池水,精纯的混沌火元被他小心翼翼地转化为最温和的生机之力,缓缓渡入池中,滋养着剑身与那丝本源。他的动作前所未有的轻柔,赤瞳紧紧盯着池中央,仿佛守护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玄玑长老则带领着阵法师,抓紧时间修复破损不堪的城市大阵根基,同时清理战场,救治伤员。城中的气氛悲壮而压抑,但一股不屈的意志,却在绝望中悄然凝聚。
时间在忙碌与等待中流逝。
三日之后,在星辉池与炎煌不惜本源的温养下,戮星剑上的裂纹开始极其缓慢地弥合,那点混沌光华也壮大了一丝,隐约能感受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崔明月的意识波动。
夜深人静,星辉池畔只剩下炎煌一人守护。他望着池中那点微弱的光芒,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崔明月最后那决绝的身影,以及她平日里的清冷与偶尔流露出的、不易察觉的坚韧与孤独。
他一直欣赏她的实力与心性,视她为最重要的战友与盟友。但不知从何时起,或许是在辰墟并肩面对噬源时,或许是在观星塔内看她独自承受核心冲击时,或许更早……那份欣赏与战友之情,似乎悄然变质,多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仔细分辨的牵挂与……心疼。
他性子直率豪爽,以往心思大多放在修炼与战斗上,对男女之情并不敏感。但此刻,看着这缕微弱到随时可能消散的光华,一种强烈的、想要守护她、让她活下去的欲望,前所未有的清晰。
“月霜……”他低声唤着她的名字,声音有些沙哑,“你一定要撑过去……你说过,要去混沌源海寻找真相,你的道,不该止步于此……”
池中的混沌光华似乎微微闪烁了一下,作为回应。
又过了七日。
在持续不断的温养下,那点混沌光华终于凝聚成了一个极其虚幻的、巴掌大小的人形轮廓,依稀能看出崔明月的五官,她双眸紧闭,蜷缩着,如同婴儿般脆弱。
炎煌小心翼翼地将这虚幻的光影,连同戮星剑,一同移至池边,用自己的混沌火元为其构筑了一个温暖的、稳定的守护结界。
就在他全神贯注维持结界时,那虚幻的光影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失去了往日神采、却依旧清澈的眸子,带着初醒的迷茫与虚弱。她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炎煌那布满疲惫与关切、近在咫尺的脸庞,以及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炽热的担忧。
四目相对。
崔明月微微一怔。她从未在炎煌眼中看到过如此直白而复杂的情绪。那不仅仅是战友的关切,似乎……还包含着一些别的东西。
炎煌见她醒来,眼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下意识地就想伸手去扶她,却又猛地顿住,怕惊扰了这脆弱的光影。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崔明月看着他有些笨拙的关切,虚弱地眨了眨眼,尝试调动神念,却只引来一阵剧烈的眩晕,光影一阵晃动。
“别动!”炎煌急忙道,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你本源受损太重,现在只是初步凝聚,需要静养。”
崔明月停止了尝试,目光落在他焦黑未愈的伤口和眉宇间难以掩饰的疲惫上,心中微微一动。她记得最后时刻,是他不顾一切冲向了自己爆炸的中心。
“你……伤势如何?”她声音微弱,几乎如同耳语。
炎煌咧嘴想笑,却扯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浑不在意地摆摆手:“皮外伤,死不了!倒是你……”他看着她虚幻的光影,眉头紧锁,“这次太乱来了!”
他的语气带着责备,更多的却是后怕。
崔明月沉默片刻,轻声道:“别无选择。”
是啊,别无选择。炎煌心中叹息,若非她燃尽一切,此刻薪火之城恐怕已化为虚无。他看着她又缓缓闭上的眼睛,那虚幻的光影在他构筑的火焰结界中微微起伏,一种混合着敬佩、怜惜与某种陌生情愫的感觉,在他心中悄然蔓延。
他伸出手,隔着结界,虚虚地拂过她的轮廓,动作轻柔得如同触碰易碎的梦境。
“好好休息,”他低声道,像是在对她说话,又像是在对自己承诺,“我会守着你。”
星辉池畔,火光微暖,映照着一坐一卧两道身影。破碎的城池上空,裂口依旧狰狞,强敌仍未远去。但在这一方小小的结界内,某种微妙的情愫,如同初春的冰层下悄然涌动的暖流,正在悄然滋生。
前路依旧危机四伏,但有些东西,已经在生死边缘,悄然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