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沉了两日一夜,赵佶终于在汤药和自身顽强的生命力作用下,挣脱了病魔的纠缠。当他再次睁开眼时,虽然身体依旧虚弱,四肢乏力,但那股萦绕不去的灼热感和头重脚轻的晕眩已然消退。
“大家!您醒了!”一直守在榻边的梁师成第一时间察觉,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惊喜,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扶起赵佶,在他身后垫上软枕。
赵佶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浓重的药味让他微微蹙眉,但神智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他没有先问自己的病情,而是直接看向梁师成,声音虽还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梁伴伴……军中……将士们情况如何?病者……可曾增多?药材……可还够用?”
梁师成心中一暖,又是感慨,连忙回道:“大家放心,大家放心!军中病患数量这几日已趋于稳定,新增不多。随行医官和药材都充足,各营按方煎药,重症者皆得照料。宗老将军、赵总管他们更是严令各营注重防疫,军心尚稳。”
听到这里,赵佶紧绷的神色才稍稍放松,轻轻颔首:“如此便好……将士们随朕远征,受苦了。”他顿了顿,又问道:“宗泽他们可在?”
“在,在!几位将军日日在外等候召见,忧心不已。老奴这就去宣他们?”梁师成连忙道。
“快宣。”赵佶说着,试图坐直些,梁师成赶紧上前帮忙调整靠枕。
不多时,宗泽、赵遹、刘法、韩世忠、呼延庆等主要将领轻手轻脚地走入殿内,见到倚靠在榻上、面色虽苍白但眼神清亮的皇帝,众人脸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齐齐跪倒:
“臣等叩见官家!恭贺官家龙体康愈!”
“平身……都起来吧。”赵佶虚抬了抬手,目光扫过几位爱将,“朕无大碍,不过是偶感风寒,累得诸位爱卿担心了。”
宗泽代表众人开口道:“官家乃万金之躯,系天下安危,臣等悬心,亦是本分。见官家康复,三军将士方能安心!”
赵佶微微点头,没有再多客套,直接将话题引向正事,他的语气虽然虚弱,却带着清晰的决断:“朕卧病这几日,辛苦诸位稳定大局。如今升龙府虽下,李乾德虽擒,然交趾地域广阔,山林密布,残余李朝宗室、溃兵散勇,必不甘心,恐遁入山林,倚仗地利,为祸地方,或图死灰复燃。”
他看向资历最老、用兵稳健的宗泽,直接下令:“宗卿。”
“老臣在!”宗泽立刻躬身。
“大军不宜久聚于此,徒耗粮草,亦易生疫病。着你统筹安排,以西路军为主,辅以广南行营及本地归附之熟谙地理的土兵,对交趾全境,尤其是西北、西南及红河三角洲以外之山区、林莽,进行拉网式清剿!”赵佶的声音逐渐变得坚定,“首要目标,擒获或歼灭李朝残余宗室、负隅顽抗之将领;其次,收编或击溃所有成建制的溃兵;再次,扫荡匪患,安定地方,确保驿路畅通,政令能达乡野。”
“老臣领旨!”宗泽沉声应道,眼中精光一闪,“官家放心,此等肃清余孽之战,贵在精悍、迅捷与情报。老臣会派遣振武军山地营为先锋,辅以熟悉地形之向导,分路进击,绝不给其喘息之机!”
“好。”赵佶赞许地点头,又补充道,“清剿之时,需注意策略。顽抗者,坚决击灭;愿降者,可酌情收纳,分散安置;对普通百姓,务必秋毫无犯,可适当分发些钱粮医药,宣示我大宋仁政。朕要的,是一个能安稳产粮、为我所用的交趾路,而非一片烽火连天、民不聊生的焦土。”
“臣等明白!”众将齐声应道。他们深知,皇帝此举,是要在军事上彻底铲除隐患,为后续的民政管理和经济开发铺平道路。
赵佶说完这一长段话,气息有些微喘,梁师成连忙奉上温水。他抿了一口,缓了缓,才继续道:“具体方略,宗卿与诸位详细商议,尽快施行。中路及北路大部兵马,逐步向升龙府周边及沿海平原要地集结驻防,休整练兵,同时协助地方恢复秩序。水师掌控沿海及各条水道,断绝残敌海上逃窜或获取外援之可能。”
“末将(臣)遵旨!”众将轰然领命,声音中充满了干劲。皇帝的清醒和明确的指令,如同一剂强心针,驱散了之前因圣躬违和带来的些许阴霾。
看着领命而去的将领们,赵佶重新靠回软枕,微微闭上眼。身体的虚弱感依旧明显,但他的思绪已经飞向了更远的地方。军事清剿是第一步,接下来,如何将这片丰饶的土地真正消化、吸收,变成大宋坚实的粮仓和版图,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而他的身体,必须尽快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