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门城楼,已暂代营指挥使的岳飞,来不及擦拭脸上的血污,更无暇悲伤。他目光扫过城头上伤亡的士兵、破损的垛口,以及远处暂时退却但仍在重整旗鼓的交趾大军,心知此刻军心浮动,若不立刻整顿,下一波攻击到来时,永安危矣。
他立刻召集了第一营所有幸存的都头、什长,以及闻讯赶来的水军将领陈璘。
众人聚在城楼内,气氛压抑。一名都头红着眼睛,捶打着墙壁,不甘地低吼:“他娘的!要不是那些畜生(指战象)!张指挥也不会……”
“够了!”岳飞一声断喝,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与悲愤。他目光如炬,扫过每一位军官的脸,“张指挥为国捐躯,死得壮烈!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在这里哀嚎抱怨,是完成他的遗命,守住永安!谁再扰乱军心,军法处置!”
他首先看向陈璘,抱拳道:“陈将军,您是留守主将,末将僭越,暂代张指挥之职,还请将军坐镇中枢,协调全局,稳定水军弟兄。”
陈璘看着眼前这个虽然年轻,但眼神坚定、处置果决的少年,心中暗赞,重重点头:“岳指挥放心!水师上下,皆听号令!江面与侧翼,交给老夫!”
岳飞点头,随即转向众军官,语速快而清晰地下达一连串命令:
“王贵!”
“末将在!”王贵踏前一步。
“你带本都弟兄,即刻统计伤亡,将重伤者抬下救治,轻伤者简单包扎后归队!阵亡弟兄的遗体……暂时集中安置,待战后再行安葬。”
“得令!”
“张宪!”
“在!”张宪应道。
“你带弩手和还能作战的火枪手,立刻加固北门破损的城防!搜集所有可用的门板、沙袋、滚木,堵住缺口!敌军战象力大,需加倍加固!”
“明白!”
“徐庆!”
“在!”
“你带人,将营中所有精炼火油、破虏雷集中到北门!再搜集民间的桐油、柴草,制成火把!战象畏火,下次再来,让他们尝尝火攻的滋味!”
“是!”
一道道命令清晰明确,责任到人。军官们看着岳飞临危不乱,调度有方,原本慌乱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纷纷领命而去。
岳飞又对监军赞画道:“告诉弟兄们,战象看似可怕,实则目标巨大,行动迟缓,正是我火枪的活靶子!今日初战不利,非我兵器不利,乃是我等心惧,未能发挥威力!告诉所有人,陛下将燧发枪、破虏雷赐予我等,便是信我等能克敌制胜!若因畏惧而败,有何面目见陛下,有何面目对得起张指挥在天之灵?!”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强烈的信念,通过军官和监军赞画传递下去,逐渐稳住了基层士兵的情绪。
随后,岳飞亲自巡视城防。他走到一群正在搬运沙袋的士兵面前,见一名年轻士兵手臂颤抖,面色依旧苍白,便停下脚步,拍了拍他的肩膀,温言道:“害怕了?”
那士兵低下头,羞愧不语。
岳飞拿起他身边的燧发枪,熟练地检查了一下,递还给他,声音沉稳:“记住,你手里的,是陛下和格物院呕心沥血所造的神兵!百步之外,便可取敌性命!那战象再大,也是一枪两眼!下次,听准号令,稳住呼吸,把它当成最大的靶子!你能做到!”
年轻士兵看着岳飞信任的眼神,感受着手中火枪沉甸甸的分量,一股勇气油然而生,挺直腰板,大声道:“能!岳指挥,我能!”
岳飞赞许地点点头,继续巡视。他检查了每一个垛口,每一处加固点,指出了几处防御薄弱之处,并要求立即整改。他看到有水军士兵正在帮助搬运伤员,便对陈璘派来的副将杨时千道:“代我多谢陈将军,多谢水军的弟兄!此战过后,我神机营必不忘今日相助之情!”
他的言行,既显威严,又带关怀,更不忘团结友军。不知不觉间,原本因首战失利和指挥使阵亡而低落的士气,被一点点地凝聚、提振起来。城头上的慌乱与悲戚渐渐被一种同仇敌忾、严阵以待的肃杀之气所取代。
陈璘在远处看着岳飞忙碌而沉稳的身影,对身旁的副将杨时千感叹道:“临危受命,处变不惊,抚恤士卒,号令严明……此子,真乃天生的将种!李宪……没有看错人!”
在岳飞的全力整顿下,永安城的防御不仅迅速得到了加强,守军的意志也重新变得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