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声如同救赎,将 苏白芷 从一整天的坐立不安中暂时解放出来。她几乎是立刻从座位上弹起,像只受惊后寻找庇护的小兽,第一时间就凑到了林辰身边,小手习惯性地、紧紧地抓住了他的书包带,仿佛那是她在汹涌人潮中唯一的浮木。她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不安如同水纹般荡漾,对周遭的任何异响——同学的喧哗、桌椅的摩擦、甚至窗外鸟雀的扑翅——都会让她微微一颤。
林辰看着她这副惊弓之鸟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习惯性地勾起一个带着点阳光痞气的弧度:“喂,苏白芷,你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什么绝世珍宝,生怕被人抢了去?放松点,我这人缺点一大堆,除了你,估计没人看得上。”
白芷被他的烂话稍稍冲淡了些紧张,小声反驳:“才不是……就是……心里慌得很。”
叶知秋已经利落地整理好书包,站起身。她清冷的目光如同精密仪器般扫过两人,尤其是在白芷那紧紧攥着林辰书包带、指节泛白的小手上停留了微不可查的一瞬。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覆盖着冰雪的静谧湖泊,看不出丝毫波澜。没有评论,没有询问,她只是率先向教室外走去,背影挺拔而带着一种天生的、拒人千里的疏离感。
王胖子凑过来,挤眉弄眼,压低声音:“辰哥,我感觉叶姐今天周身的气压好像比北极还低啊?是不是早上那个‘八爪鱼’事件……”
林辰没好气地用手肘轻顶了他一下,打断了他的八卦:“闭嘴吧你,想象力这么丰富怎么不去写小说?走了,再磨蹭,某些人心里的警报器要超载了。”
四人随着人流走出校门。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林辰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淡去了几分,眼神变得锐利,不动声色地扫向街对面一棵枝叶繁茂的梧桐树后。那里,一个穿着隔壁名校定制校服、身姿挺拔的身影半倚着树干,正是沈泽昊。他并没有刻意隐藏,甚至在与林辰目光接触时,还微微颔首,嘴角噙着一抹看似礼貌实则充满探究意味的微笑,仿佛在说:“我知道你们知道我在,而这正是我想要的。”
这不再是隐秘的跟踪,而是近乎挑衅的明目张胆。
“阴魂不散。” 林辰低声咒骂了一句,收回目光,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将白芷更自然地护在自己与建筑之间。
叶知秋也注意到了沈泽昊,她的反应更为直接和冷冽。她甚至没有朝那个方向多看一眼,只是脚步不停,声音平静无波地传来,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他的耐心耗尽了。他在等一个契机,或者……在制造一个。”
王胖子也感觉到了气氛不对,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这沈大少到底想干嘛啊?跟牛皮糖似的……”
白芷对沈泽昊的出现更是恐惧,她几乎把半个身子都躲在了林辰身后,抓着他书包带的手更用力了,小声哀求:“林辰哥哥,我们快走吧……”
就在这时,一阵强烈的眩晕感毫无征兆地袭来!白芷脚步一个踉跄,眼前的一切瞬间扭曲、旋转,耳边响起了无数重叠的、凄厉的哭喊和冰冷的、重复的广播音:“……请到三号诊室……记忆归档……请到三号诊室……”
“白芷!” 林辰反应极快,一把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那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白芷晃了晃脑袋,眼前的幻象和耳边的杂音消失了,但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我……我又听到了……那个医院的声音……还有号码……” 她声音虚弱,带着哭腔。
林辰扶着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轻颤。他抬起头,目光如刀般再次射向街对面的沈泽昊。沈泽昊也正看着这边,他脸上那抹从容的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专注和惊疑,他似乎察觉到了白芷的异常。
叶知秋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状态明显不对的白芷,又看了一眼街对面若有所思的沈泽昊,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淡的焦躁,但很快被压下。“先离开这里。” 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林辰点头,半扶半抱着白芷,加快脚步。他能感觉到,左臂深处那阴冷的刺痛感正在与白芷的异常共鸣般加剧,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疯狂地敲打着现实与深渊之间的壁垒。
沈泽昊看着他们匆匆离去的背影,没有立刻跟上。他站在原地,摩挲着口袋里那枚从“安宁”旧址捡到的、冰冷锈蚀的身份牌,眼中闪烁着兴奋与危险的光芒。
“频率……干扰……真实的异常……” 他低声自语,脸上的表情不再是单纯的追求真相,更混合了一种近乎疯狂的、想要亲身验证的渴望。“快了,就快了……”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等待的、或者说他亲手推动的“契机”,马上就要到了。而他,绝不会错过这场“盛宴”。
紧绷的弦,已到了极限。那通向病栋的无声邀请函,或许在下一秒,就会被强制塞入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