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境踏入飞升通道尽头刹那,左臂骤然剧痛。
承载无数时空之力的时砂左臂,竟似枯朽亿万年的朽木,寸寸崩解。
碳化的碎屑还未飘散,残骸中心一点幽光疯狂吞噬着脱落的焦骸,一座微缩到极致的青铜门模型凝聚成型。
门缝无声开启,粘稠的黑色液体渗出,在无垠虚空缓缓书写——
“欢迎回家,观测者。”
字迹诡异变幻,由三种从未现世的文字交替组成。
吴境的身体深处,某个亘古的冰冷印记随之刺痛了一下。
荒漠,死寂。
数万青铜门的巨大残骸悬浮天际,静止不动。
风沙卷过,一座半掩的埋骨碑显露出来。
碑身最新那道刻痕赫然入目——
“吴境殒于此界,苏婉清绝笔。”
湿润的刻痕边缘,一滴暗红正悄然渗入石质。
吴境只觉得身体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拉扯、重塑,每一个粒子仿佛都在沸腾欢歌。飞升通道尽头那刺目的光晕终于敛去,属于全新世界的气息扑面而来——却裹挟着令人窒息的死寂。
没有预想中灵气化雨的甘霖,没有草木生灵的喧嚣。
无垠的荒漠在脚下铺展,灰黄色的沙粒绵延至地平线尽头,被一种僵硬凝固的死气笼罩。天空并非澄澈的蔚蓝,而是一种令人压抑的铅灰色。更诡异的是,在这片铅灰色的幕布之上,悬浮着难以计数的巨大青铜门残骸。
它们大的如同碎裂的山峦,小的也有屋宇大小,边缘扭曲断裂,布满时光腐蚀留下的深绿锈迹和狰狞豁口。这些残骸并非杂乱漂浮,而是以一种凝固的姿态静止在虚空之中,像是被某种超越时间的力量瞬间定格在毁灭崩塌的刹那。一种无声的宏大悲凉,伴随着铁腥与朽败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一寸空间。
这就是……4级世界?知心境强者所在的疆域?吴境心头警兆骤生,入心境之门8级后期的敏锐感知疯狂示警。此地有大恐怖,大寂灭!他下意识地调动起刚刚觉醒的“永恒刹那”神通,稳住心神,准备探查这片陌生的死寂天地。
就在这时,一股源自生命本源的剧痛猛地从左臂炸开!那痛楚并非来自外部侵袭,而是源于内部最深沉的崩毁与寂灭。
承载了无尽时空之力,经历了数次蜕变,甚至硬抗过青铜门法则封印的时砂左臂,此刻正以一种无法挽回的速度腐朽、碳化!
漆黑如墨的焦痕瞬间爬满整条臂膀,皮肤血肉干瘪塌陷,发出刺耳的“咔咔”声,像是亿万年的朽木在岁月尽头不堪重负地呻吟。碳化的碎片如同黑色的灰烬,纷纷扬扬从臂膀上剥落、飘散。
没有流血,没有挣扎,只有最彻底的湮灭。仿佛支撑它的根本法则在这一刻,在这个新的世界层级下,彻底失效了。仅仅几个呼吸,这条曾引动维度罗盘、窥探世界奥秘、承载着他最重要承诺的手臂,便在吴境眼前彻底崩解、化为飞灰!剧烈的疼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扎进灵魂深处,然而一种更深的寒意冻结了吴境的所有感知。
左臂残骸中心,一点幽邃到极致的黑芒骤然亮起!
这点光芒带着诡异的引力,疯狂吞噬着周围飘散的碳化碎片。碎片接触到黑芒的瞬间,便被加速腐朽,化作更细微的粉尘,尽数融入其中。黑芒急速膨胀、收缩、塑形,一个微缩到极致的青铜门模型,在吴境空荡荡的左肩咫尺之处凝聚成型!
这座微缩青铜门,高度不过三寸,却纤毫毕现,连门扉上那些古老神秘的纹路与观测者留下的末日坐标符号都清晰可辨。它静静地悬浮着,散发出冰冷、死寂、永恒的气息。正是吴境在低阶世界纠缠不休、刻骨铭心的那道门户!此刻它以这种方式,再次降临。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震动,仿佛来自灵魂深处最幽暗的回响。微缩青铜门那紧闭的门缝,无声无息地裂开一道比发丝还细的罅隙。
粘稠、漆黑的液体,如同凝固的血液,缓慢地从门缝中渗透出来。它无视了虚空的存在,无视了世界的法则,像一支无形的笔,在吴境面前的虚无中缓缓勾勒出几个无比清晰的字符:
欢迎回家,观测者。
字迹落成瞬间,异变陡生!那字符并非固定不变,它们像是在不同的时间维度中挣扎、扭曲。上一瞬还是一种充斥着冰冷金属质感的方块符号,棱角分明,如同机械铸就;下一瞬又扭曲变幻成无数细小漩涡组成的诡异符文,仿佛无数只眼睛在蠕动;再一眨眼,又幻化成一种由纯粹几何线条勾勒出的立体图案,蕴含着空间折叠的极致奥义。
三种截然不同的文字载体,在同一个字符上疯狂地交替、重叠、闪烁!每一种文字都散发着古老到超越星辰生灭的气息,每一种都蕴含着截然不同的规则力量,它们彼此冲突又强行糅合,带来一种令人疯狂扭曲的认知污染。
“观测者……”吴境低语,这三个字如同冰冷的枷锁,狠狠箍住了他的心脏。就在他念出这三个字的刹那,一种源自血脉、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冰冷刺痛感猛地炸开!仿佛尘封亿万年的枷锁被强行触动,一个模糊而巨大的印记在他身体的未知深处被唤醒,散发出亘古的寒意与……一种难以言喻的牵引感。
他的身体,似乎比他的意识更早一步“认出”了这里,认出了这份“欢迎”!
“观测者……我?”吴境低头看向自己空空的左肩,又望向那座悬浮的微缩青铜门,眼中残留的痛楚迅速被一种更深的迷惘和警觉覆盖。时砂臂的碳化、青铜门模型的凝聚、这诡异的欢迎词、源自身体的刺痛印记……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他从未正视过,或者说被某种力量刻意模糊遮掩的身份——观测者文明的遗存?那支在七万年前灭绝的舰队?
狂风吹过死寂的荒漠,卷起漫天黄沙,发出呜咽般的呼啸。铅灰色的天空下,数万青铜门残骸如同冰冷的墓碑,沉默地注视着荒漠中新生的渺小身影。
沙粒被风粗暴地卷起又摔落,一片低矮的沙丘被吹开一角,露出下方掩埋着的一块巨大石碑。石碑材质黝黑,非金非石,上面布满岁月风霜留下的蚀痕。然而,其中一道刻痕却极其新鲜,如同刚刚落笔,在灰暗的荒漠背景下显得刺目无比。
风沙掠过石碑表面,清晰地映出那行以古拙笔锋刻下的文字:
吴境殒于此界。
下方,另一行略小却更加决绝的字迹紧随其后:
苏婉清绝笔。
湿润的刻痕边缘,在粗糙的碑面上,一滴凝固的暗红正悄然渗入石质的纹理深处,宛如一滴血泪刚刚干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