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杀了?”秦渊稍微诧异。
“黑冰台是我大华隐军,他们情报收集是精锐中的精锐,这等蠢货吃了这么多年的国帑,居然昏庸至此,不杀留着过年么?”
秦渊抚掌轻笑:“也还算不错吧,估计也从他这问不出什么,如此一来,咱们又多了一条可以查探的方向。”
“何意?”姜翎风闻言一愣,满脸不解。
“洛阳乃我大华畿辅重地,中枢所在,衣冠辐辏。本地府署诸曹属官,皆是朝廷命官,竟能被一介盐商之子呼来喝去,聚于一堂,你且想想,这邹家背后的能量,究竟要大到何种地步?”
白夜行凑前一步道:“这邹家老爷在洛阳很有名望,都传他是出了名的大善人,平日里宴请官吏,也是咨询各自的难处,看看有什么地方他可以帮忙,邹老从不干涉官署行事,只提供便利和援手而已,济州旱灾,他还捐了五千两,并且发动其他商贾一起捐,依在下看,不像什么恶人。”
阿山冷笑道:“真的有这么纯粹的善人么?”
秦渊呼了口气道:“阿山,邹家交给你去查验,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让刘阿铁跟着你,如果需要其他人手,你知道该去哪里找,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查验,这邹家究竟和刺史自缢一案有无关联,注意,先谋后动,千万不要冲动行事,这桩差事你要是办不好,以后就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吧。”
阿山顿时兴奋起来,躬身唱了声喏,兴高采烈的走了出去。
姜翎风担忧道:“外面的情况咱们都没搞清楚,让阿山一个小姑娘去妥当么,我这边可以派两队军士跟着。”
秦渊负手看着她的背影,侧身笑道:“多谢殿下关心,没事的,这丫头主意多,她自己能找到帮手。”
姜翎风叹了口气道:“不知何时才能有头绪。”
“这才第一日而已,咱们已经整理出一个大概的框架,如今已然查清,所谓“阴鬼索命”纯属无稽之谈,实则是天仙子调配的药粉作祟,根据现有的卷宗能够知晓,两位刺史先后陷入类似的幻境,绝非巧合。
我们不妨先做两处关键假设,其一,引导二人陷入幻境的,要么是同一人,要么同属某个隐秘组织,其二,对方动机无非三类:或是蓄意谋杀,或是掩盖某桩秘事,亦或是借“阴鬼索命”的恐怖假象,震慑前来洛阳赴任的刺史,让其自危不安、不战自乱。
当下首要任务,便是找到那位姓柳的友人,此人是破解迷局的核心突破口,绝不可放过。此外,白云禅师离奇暴毙,五窍流血一案亦疑点重重:据随行小沙弥供述,禅师尚未踏入洛阳城,仅远远眺望片刻,便称整座洛阳已成修罗场,自己亲眼目睹了地狱景象。目前这小沙弥已被收押看管,文伯,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务必将他看紧,绝不能轻易放出,以免节外生枝。”
“也就是说,咱们现在要出去找这个姓柳的文人?”
“这点不着急,请问殿下,洛阳武备的辖制权可有拿在手中?”
“别提了,困难重重,圣人并没有明旨,只是命令内侍口谕,那些个将军校尉表面敬畏有加,可那表面的敷衍应付之意,溢于言表。”
“圣人没有给明旨?”
“这哪里能给,洛阳这地方的武备重要性仅次于长安,一道口谕,已经是圣人破格了,但这地方上却不像是父皇所想,一道口谕,人家远隔千里,不知是真是假,当下不敢奉命,来回验证也需要时间。”
秦渊沉思片刻道:“附耳过来,我教你一个办法,一定能助你掌控禁军。”
姜翎风也不犹豫,直接凑过来,听着耳边的低语,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恍然,良久,缓缓点了点头。
“这话没错,我有监察使之权,此番洛阳之行,虽不算巡边,但也有查缺纠错之权,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前程掌握在本王的手中,若不想被贬或者罢黜吃冷饭,只能听我的辖制。”
秦渊为他斟上一盏茶道:“上位者驭下,当恩威并施,亦需许以甜头,依我之见,两封举荐信便足矣,那禁军统领,多是勋贵挂名,不过虚职摆设,殿下只需笼络将军,中郎将之流,彼等方是掌军之中流砥柱,若再往深处论,权职要害,软肋把柄,都可以利用,能许他们锦绣前程,也可以许他们一柄悬在头顶的利剑。”
姜翎风赞叹啧啧两声,长呼一口气道:“只是这风声,该如何透露?”
秦渊喝了口茶,淡淡道:“此事无需遮掩,殿下可设一酒局,邀彼等于刺史府相聚,便说某秦渊初至洛阳,欲与诸位相识结交,日后也好彼此照拂。”
姜翎风笑道:“就如此,明日我便让他们过来。”
秦渊点头道:“洛阳禁军必须要掌控在我们手中,如此进可攻退可守。”
“秦侯是觉得,这幕后黑手不是简单的小蟊贼是么?”
秦渊往窗外看去,轻声道:“不知道,不过我一直坚信一个道理,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况且他们谋害了两位刺史,这图谋,该不会太小吧。”
“你已经有头绪了是吧。”
“没有,现在咱们已经知道了真相,但这个幕后黑手,却丝毫没有显露的意思,他应该很谨慎。”秦渊叹了口气道:“所以尽可能的把刀剑笼在咱们身边,这样可以有安全一点。”
姜翎风离去后,秦渊缓步踱出主卧。刺史官榭的院落铺着青石板,夜风卷着庭中草木的清芬漫过来,白夜行抱剑紧随其后。
秦渊回头道:“时候不早了,去歇着吧。”
“此地不太平,还是寸步不离妥当些。”白夜行淡淡道。
“你打算住哪?”
“耳房便好。”
秦渊想起那耳房原是丫鬟歇脚伺候的地方,里面的副床狭小逼仄,不由得蹙眉:“明日让下人收拾一番,换张宽些的床来。”
“不必。”白夜行淡淡摇头,“我在哪歇着都一样。未入骊山时,无床便栖于树上,也能安睡。”
二人正说着,院门外传来脚步声。
叶楚然抱着被褥,径直走向主卧右侧的厢房,放下东西便拍了拍灰:“我那院子荒草丛生,不及此地规整,索性搬来同住。”
秦渊望着他熟稔的模样,再看身旁静静立着的白夜行,官榭的院落里似是添了几分人气,心头暖意渐生,只点了点头,未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