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返回仙盟报秘境，盟主愿派强者助
那妖族使者的话，如同一根无形的楔子，钉入了众人之间刚刚凝结的脆弱共识里，然后轻轻一撬，便将其撬得四分五裂。
荒原上的风，带着萧瑟的寒意，卷起地上的沙尘，吹得人衣袂猎猎作响，也吹乱了每个人的心。
幽冥渊的入口，在青丘祖灵殿之下。
这句话，像一个诡异的循环，将沈清辞的“生路”与苏九九的“归途”死死地绑在了一起。原本两难的选择，此刻变成了一个看似唯一的方向。
“还等什么！”云舟第一个打破了这片死寂，他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变调，那双因重伤而黯淡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灼热的火焰，“这就是天意！小九九，我们必须立刻去祖灵殿！既能探查你族中秘闻，又能找到救沈兄的神物，这是唯一的机会！”
他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看着苏九九，仿佛要将自己全部的希望都灌注给她。
苏九九的心脏狂跳不止，云舟的话像一团火，点燃了她心中最深切的渴望。去祖灵殿，找到九窍玲珑心，救回沈清辞……这一切听起来如此顺理成章，美好得像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她下意识地看向沈清辞，想从他眼中寻求一丝肯定。
然而，沈清辞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面容在荒原苍白的天光下，显得愈发清冷。他体内那股借来的、磅礴的生命力，非但没有给他带来半分喜悦，反而让他整个人都透着一种与周遭格格不入的虚浮感，像一幅色彩过于鲜艳的画，随时可能被风吹散。
他迎上苏九九的目光，微微摇了摇头。
“这恰恰证明，我们更不能去。”他的声音平静，却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云舟和苏九九心中的火焰。
“为什么？”云舟几乎是吼出来的，“沈清辞，这关系到你的命！”
“正因为关系到我的命，我才不能让你们去送死。”沈清辞的目光从云舟身上移开，重新落回苏九九脸上，那双清潭般的眼眸里，映着她小小的、茫然的身影，“你想想，那妖族使者为何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我们决定回仙盟时，才抛出这个消息？”
苏九九浑身一震，如遭电击。
“他是在引诱我们。”沈清辞的声音不疾不徐，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众人心上，“他希望我们冲动，希望我们在这身受重伤、孤立无援的时候，一头扎进那个未知的陷阱里。幽冥渊是什么地方？上古传说中的绝地，别说找到九窍玲珑心，我们连能否活着走进去都是未知数。”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众人身上那些尚未愈合的伤口，以及几乎枯竭的灵力气海。
“我们现在这个样子，拿什么去闯祖灵殿？拿什么去下幽冥渊？凭一腔热血吗？”他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自嘲。
林清婉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此刻也终于开口，清冷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理智：“沈公子所言极是。那妖族使者看似给了我们一个两全其美的选择，实则将我们逼入了绝路。他算准了我们为了救人，会不顾一切。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绽。天衍宗的推演之术中，最忌讳的便是被情绪左右，从而落入他人布好的局中。”
云舟张了张嘴，还想反驳，可看着沈清辞那平静到近乎冷酷的眼神，以及林清婉笃定的神情，他胸中那股热血与焦躁，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再也宣泄不出来。
是啊，他们都忘了。沈清辞才是那个当事人，那个生命只剩下不到十二个时辰的人。连他自己都能保持冷静，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鼓噪冲动？
苏九九的心，在两种截然不同的选择间被反复撕扯，痛得几乎麻木。
她看着沈清辞，看着这个用最后的时间，为她筹谋着最稳妥道路的人。他明明可以自私一点，可以抓住那根看似是救命稻草的藤蔓，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可他没有。他想的，依然是如何让她安全，如何让她能在家人的帮助下，堂堂正正地走回青丘。
去祖灵殿，是她一个人的执念。
回仙盟，却是他们所有人的生路。
她缓缓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用疼痛来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她不能再让他为自己牺牲了。
“我们回去。”
三个字，从她口中轻轻吐出，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云舟猛地抬头看她，眼中满是错愕。
苏九九却没有看他，只是固执地望着沈清辞，一字一顿地重复道：“我们回仙盟。”
沈清辞看着她那双通红的、含着倔强泪光的眼睛，清冷的眼底，终于泛起了一丝极淡的、如春雪初融般的暖意。他轻轻“嗯”了一声。
决定既下，一行人不再耽搁。
云舟虽然心有不甘，却也明白这是眼下最理智的选择。他默默走到沈清辞身边，想将他背起，却被沈清辞抬手阻止了。
“我现在的状态，比你好。”沈清辞说着，反手掐诀，一柄灵光湛然的长剑自他脚下浮现，剑身宽阔，稳稳悬停。他率先踏上飞剑，随后向苏九九伸出了手。
苏九九迟疑了一下，还是将自己冰凉的小手放入了他温暖的掌心。被他拉上飞剑的那一刻，她能感觉到他掌心传来的，是一种灼热的、仿佛在燃烧生命般的温度。
云舟和林清婉也各自祭出飞剑，载上那几名幸存的金刚寺僧人。几道剑光冲天而起，划破荒原上空灰蒙蒙的云层，朝着西南方向的仙盟总部疾驰而去。
归途寂静。
凛冽的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吹得人的脸颊生疼。没有人说话，每个人的心头都压着一块沉甸甸的巨石。苏九九站在沈清辞身后，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角，仿佛这样就能抓住那正在飞速流逝的时间。
她能感觉到，身前这个人的背影挺拔如松，气息强盛如虹，可她也清楚，这一切都只是镜花水月。十二个时辰，就像悬在他们头顶的一把利剑，随着每一次心跳，都在向着沈清辞的脖颈靠近一分。
不知飞了多久，当远方的天际线出现一座悬浮于云海之上的巍峨仙城轮廓时，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仙盟到了。
几道流光落在仙盟山门前的巨大广场上，立刻引起了守山弟子的注意。
“来者何人！”几名身着仙盟制式道袍的弟子迅速围了上来，长剑出鞘，一脸警惕。
可当他们看清来人时，脸上的警惕瞬间变成了错愕。
“云舟师兄？林清婉师姐？”一名弟子认出了他们，随即目光落在他们身后那几名浑身浴血、气息萎靡的金刚寺僧人，以及那个被所有人护在中间的、面色憔悴的小姑娘身上，“你们……这是从哪里……”
话音未落，另一名眼尖的弟子已经看到了沈清辞，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沈清辞在仙盟中虽不常走动，但其清冷出尘的容貌与剑尊亲传弟子的身份，早已是无人不晓。此刻的他，面色虽恢复红润，但那股过于强盛甚至有些外溢的灵力波动，怎么看都不对劲。
云舟没有时间跟他们解释，他上前一步，沉声道：“速去通报盟主！有紧急要事禀报！关乎玄天宫与仙盟安危！”
“玄天宫”三个字，让守山弟子们神情一凛。他们不敢怠慢，一人立刻转身，化作一道剑光向着仙盟深处的主殿飞去。
片刻之后，那名弟子飞速折返，身后还跟着一名气度沉稳的中年管事。
“盟主有令，请诸位立刻前往议事殿。”
在管事的引领下，众人穿过层层殿宇，最终来到了一座古朴庄严的大殿前。殿门紧闭，门口站着两排气息渊渟岳峙的仙盟护卫。
管事上前推开沉重的殿门，一股沉静肃穆的气息扑面而来。大殿之内，空旷而威严，正上方的宝座上，端坐着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正是仙盟盟主。
盟主看到他们一行人狼狈不堪的模样，尤其是看到几乎人人带伤，连一向稳重的云舟都失了一臂战力时，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 ? 的凝重。
“说吧，究竟发生了何事？”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
云舟上前一步，将陨星秘境中发生的一切，从玄天宫长老的偷袭，到邪器“噬魂幡”的出现，再到秘境最后的崩塌，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他讲得激动处，因牵动伤口，脸色又白了几分。
接着，林清婉上前，用她天衍宗弟子特有的冷静与条理，补充了关于“狐心镜碎片”的发现，以及镜中映照出的、玄天宫主手持黑色令牌参与青丘灭族之事的惊人画面。
每一句话，都让盟主脸上的神情凝重一分。
当听到玄天宫竟与这等灭族惨案有关，甚至不惜动用邪器滥杀无辜时，盟主那只放在扶手上的手，已经不自觉地握紧，青筋毕露。
最后，苏九九走上前来。她从怀中取出了那张得自秘盒的、绘制着青丘遗迹的地图，双手奉上。
“盟主，这是陨星秘境中发现的地图，指向青丘祖灵殿。”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之后，有妖族使者前来传讯，说祖灵殿似有先祖残魂苏醒，需我亲至唤醒。”
“妖族使者？”盟主眉头紧锁，“可知是哪一方的妖族？”
“他自称……是永夜魔主的人。”
“什么？！”
这一次，连一向镇定的盟主，也无法维持平静了。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永夜魔主，那个近期搅动三界风云、连他都感到棘手的魔道巨擘，竟然会插手青丘之事？
大殿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玄天宫的阴谋，青丘的灭族惨案，再加上一个立场不明的永夜魔主……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像是一块块巨石，投进了仙盟这片看似平静的湖面，激起了滔天巨浪。
盟主在大殿中来回踱步，脸色阴晴不定。他身为仙盟之主，考虑的远比苏九九等人更多。玄天宫是仙道内部的毒瘤，必须清除。但若此事牵扯到魔域，一旦处理不当，很可能引发仙魔两道的大战，那将是生灵涂炭的浩劫。
许久，他停下脚步，目光如电，扫过殿下的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苏九九身上。
“此事，仙盟管定了！”他斩钉截铁地说道，“玄天宫倒行逆施，妄图染指青丘秘辛，其心可诛！我仙盟若坐视不理，何以号令天下正道！”
这番话，让苏九九等人心中一松，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祖灵殿，你们必须去。”盟主继续说道，语气不容置疑，“这不仅关系到青丘的真相，更关系到能否找到玄天宫的死穴。老夫会亲自挑选两名仙盟长老与你们同行，确保万无一失！”
得到盟主的承诺，苏九九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有仙盟的顶尖强者同行，此行的把握无疑大了许多。
“多谢盟主！”众人齐齐躬身行礼。
盟主摆了摆手，目光落在了从始至终都未发一言的沈清辞身上。他看着沈清辞那张恢复了血色的脸，以及那股强盛到有些诡异的气息，眉头微皱。
“清辞，”他缓缓开口，“你的伤……似乎有些古怪。我观你气息，虽澎湃有力，却如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你究竟……”
话未说完，沈清辞抬起头，平静地迎上盟主的目光，声音清晰地响彻整个大殿。
“禀盟主，弟子无碍。只是这副身躯，尚有十一时辰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