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小时的倒计时，像一枚无形的图钉，牢牢钉在咖啡馆二楼每个人的视网膜上，伴随着每一次心跳，发出“嘀嗒”的催促声。空气里弥漫着浓缩咖啡因和焦虑混合的奇特味道，比猴子那招牌特调还要提神醒脑，也更要命。
“镜湖核心……不喜欢潮湿……”猴子抓着他那已经快被薅成地中海预备役的头发，在电脑屏幕和一堆摊开的不夜城地图、市政工程图纸间来回扫视，嘴里念念有词，“这提示跟没说一样！不夜城这地方，黄浦江穿城而过，地下水位高得能养带鱼，除了银行金库和某些特殊实验室，哪他妈有不潮湿的地方？难道镜湖核心是个移动硬盘，还得给它配个专属防潮箱满街溜达？”
我靠在白板前，上面已经密密麻麻写满了与镜湖相关的所有线索。监听记录里的镜湖核心数据库，宋瑞国资料库里提及的镜湖计划雏形，以及父亲可能试图改革的暗线与镜湖的潜在关联……它们像散落的拼图碎片，缺少最关键的那几块，无法形成完整的图像。
“范围太大了，”叶晓洁端着一杯温水走过来，眉头微蹙，但眼神依旧清澈专注，“直接寻找一个未知形态的核心如同大海捞针。我们需要先确定镜湖本身指代的是什么。是一个物理地点？一个虚拟数据库？还是一个组织的代号？”
她拿起一支笔，在白板上画了三个圈，分别标注地点、数据、代号。
“从监听记录看，镜湖核心数据库与昆仑系统关联，很可能是存储君王网络最核心数据的虚拟仓库。但君王让我们找的是核心本身，还强调把它带来，这暗示它可能是一个物理实体？”叶晓洁分析道，逻辑链条清晰。
“物理实体……存储核心数据的物理实体……”我摩挲着下巴，感觉思路被打开了一条缝，“服务器阵列？大型磁带库？或者……某种更特殊的存储介质？”
“都有可能。”叶晓洁点头，“而不喜欢潮湿这个提示，进一步缩小了物理存储环境的范围。恒温恒湿、高级别防潮是基本要求。”
猴子猛地一拍大腿，吓了我们一跳：“银行！银行的金库！或者……数据中心的核心机房！这些地方防潮做得最好！”
“没错，”我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而且，结合镜湖这个名字……你们还记得李国明之前吐露的，关于我父母可能想将部分暗线资产洗白，注入一个名为镜湖资本的实体吗？”
叶晓洁立刻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镜湖可能明面上是一个合法的资本运作平台，或者基金名称，而它的核心，既是控制这个资本平台的关键，也可能与那个虚拟数据库有关，甚至本身就是存储数据的物理设备？”
“极有可能！”我感觉脉络逐渐清晰，“君王网络庞大而隐秘，需要巨大的资金流支撑，也需要一个安全可靠的顶层数据枢纽。镜湖很可能就是这样一个集金融运作与数据中枢于一体的双重面具。我父亲当年想动镜湖，触动的不仅仅是非法生意，更是君王的经济命脉和信息心脏！”
“所以，我们要找的，可能就是镜湖资本的核心服务器或者某种控制密钥的物理载体？”猴子兴奋地搓着手，“这范围可就小多了！查镜湖资本的注册地、办公地点、托管数据的机房……”
“没那么简单。”叶晓洁给我们泼了盆冷水，“如果镜湖如此重要，君王绝不会把它放在明面上能轻易查到的地方。注册信息肯定是层层嵌套的空壳公司，物理位置也必然极其隐蔽。”
“而且，就在我们眼皮底下……”我重复着君王那句话，走到窗边，看着楼下五角场熙熙攘攘的人流和车水马龙，“这是一种心理暗示，也是一种嘲讽。它可能真的在某个我们日常经过，却从未留意的地方。”
“眼皮底下……”猴子嘀咕着，眼神开始不老实地在咖啡馆里扫视，甚至弯腰看了看桌子底下，“总不能埋在咱咖啡馆地砖下面吧？铭哥，要不咱把地板撬了看看？”
我没好气地踹了他椅子一脚：“撬什么撬！你以为拍盗墓笔记呢？动动你的脑子！”
叶晓洁却被猴子的话逗得微微一笑，随即正色道：“虽然不在地下，但眼皮底下未必是字面意思。可能指的是与我们密切相关的某个场所，或者……以某种我们意想不到的形态存在着。”
她拿起那本《王蒙自述：我的人生哲学》，轻轻摩挲着封面：“就像这本书，谁能想到里面会藏着摩斯电码？君王擅长这种灯下黑的伎俩。”
书……形态……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我的脑海！
“晓洁，猴子！”我猛地转身，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还记得宋瑞国投诚时，交给我们的那些资源清单吗？里面是不是提到过，他在不夜城控股或深度参与了几处高端物业和地下设施？”
猴子和叶晓洁同时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有！”猴子立刻扑到电脑前，双手在键盘上敲出残影，快速调取宋瑞国资料库中的资产列表，“我看看……位于陆家嘴的环球金融中心他有长期包租的顶层空间（这个我们知道），外滩源的洋行俱乐部，西郊的静心苑（我们去过），还有……还有几处位置隐蔽的私人仓库和……和一个位于不夜城老城区，代号琥珀川的地下金库！”
地下金库！琥珀川！
“琥珀川……”叶晓洁轻声念着这个名字，“镜湖……琥珀……都与水、与晶莹剔透有关联！这会是巧合吗？”
“查这个琥珀川的详细信息！”我立刻下令。
猴子快速操作，调出了关于琥珀川的有限资料。根据宋瑞国的记录，这是一个位于不夜城老城厢区域，由废弃人防工事改造而成的、高度私密的私人仓储和金库设施，主要面向顶级富豪和某些见不得光的客户提供资产保管服务。安保等级极高，采用多重生物识别和物理隔离。宋瑞国在那里拥有一个独立保险库，但具体存放了什么，记录上没有明确说明。
“老城厢……地下金库……防潮级别肯定是最高……”猴子越说越兴奋，“而且这地方离咱这儿不算远，确实可以算是在眼皮底下！毕竟不夜城就这么大！”
“位置是符合了，”叶晓洁保持着审慎，“但如何确定镜湖核心就在那里？又如何进去？那种地方的安保，恐怕比环球金融中心顶层还要变态。”
“君王给了提示，不喜欢潮湿。地下金库，尤其是改造自人防工事的，防潮是首要考量。琥珀川这个名字，也隐隐与镜湖呼应。”我分析道，“至于确认……我们不需要百分百确认，只要有足够可能性，就值得一搏。时间不等人。”
我走到白板前，在琥珀川上画了一个圈，与镜湖核心连接起来。
“进，肯定是要进的。但怎么进，需要好好谋划。”我看着叶晓洁和猴子，“硬闯是下下策，我们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和理由。”
“宋瑞国的权限！”猴子眼睛一亮，“他不是投诚了吗？我们用他的名义和权限进去？”
“风险很大，”叶晓洁立刻指出，“琥珀川的管理方未必知道宋瑞国已经倒戈。但如果君王已经察觉，这很可能是个陷阱。而且，使用宋瑞国的权限，会留下直接记录，等于告诉君王我们去了哪里。”
“那就不能用宋瑞国本人，”我沉吟道，“但可以用他资源库里的其他东西……比如，某个拥有合法访问权限，又不那么起眼的客户身份。”
宋瑞国的资料库如同一个犯罪宝典，里面除了核心罪证，也有大量用于伪装的合法身份和资源。猴子立刻开始筛选，寻找与琥珀川金库可能有关联的伪装身份。
“有了！”几分钟后，猴子指着屏幕上一个信息，“一个注册在开曼群岛的晨曦艺术品基金会，是琥珀川的客户之一，拥有一个中型保险库。这个基金会明面上是做艺术品投资和保管的，实际是宋瑞国用来洗钱和转移某些特殊物品的渠道之一。关键是，这个基金会最近刚好有一批藏品需要入库检验，预约时间就在……明天下午！”
明天下午！时间点卡得如此之巧，简直像是君王算准了给我们送来的机会！
“巧合得让人不安。”叶晓洁直言不讳。
“我知道，”我点点头，“但这是我们目前最快，也可能是唯一的途径。就算是陷阱，也得往里跳一跳，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计划迅速成型。由我冒充晨曦艺术品基金会的特派员，携带藏品（由猴子准备几个看起来高大上其实是电子垃圾的盒子充数）前往琥珀川进行入库。叶晓洁作为随行法律顾问，猴子远程技术支持，秦叔带人在外围策应。
“身份伪装、通讯保障、应急方案，这些都要做到极致。”我看着他们，“这次行动，核心是侦察，确定镜湖核心是否在那里，以及其具体形态和安保情况。除非万不得已，绝不轻易动手。”
“明白！”猴子和叶晓洁齐声应道。
秦叔通过加密频道沉声回应：“外围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