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呼啸着从头顶飞过,打在周围的树干和岩石上,溅起一片片碎屑。河谷瞬间变成了死亡陷阱,枪声、爆炸声、呐喊声和惨叫声混杂在一起,震耳欲聋。
“教官!”
陆小龙嘶吼着,眼睁睁看着带队教官胸口爆开一朵血花,踉跄着向后倒去。那一刻,时间仿佛变得缓慢而粘稠。
教官的身体重重摔在地上,鲜血迅速染红了他胸前的军装。他的眼睛还睁着,里面满是痛苦和不可置信,嘴唇微微颤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有血沫涌出。
“医疗兵!掩护!”陆小龙几乎是本能地扑过去,一把将教官拖到一块较大的岩石后面。
岩迈紧随其后,手中的轻机枪喷出火舌,暂时压制住了对面最凶猛的一处火力点。扎图则迅速投出烟雾弹,灰白色的烟雾开始在林间弥漫。
“教官!坚持住!”陆小龙撕开急救包,手忙脚乱地试图止血,但伤口太大,鲜血不断从指缝间涌出。
教官的手突然抓住陆小龙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他的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但依然死死盯着陆小龙。
“小...龙...”他每说一个字,就有更多的血从嘴角溢出,“带...带大家...活下去...”
这句话仿佛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他的手松开了,眼睛依然睁着,但已经失去了神采。
陆小龙愣在原地,手上还沾满温热的鲜血。教官的尸体就在他眼前,那双曾经严厉却又不乏关怀的眼睛,此刻空洞地望着丛林上空被树冠切割成碎片的天空。
“妈的!教官死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恐慌瞬间在剩余的小队成员中蔓延。
队伍瞬间失去了主心骨。有人开始盲目射击,有人蜷缩在掩体后不敢抬头,还有人试图向后逃跑。
“回来!你想当靶子吗!”岩迈一把拽住一个想要后撤的队员,厉声喝道。
但局势已经失控。敌人显然有备而来,火力配置精准,几乎封锁了所有可能的撤退路线。小队被完全压制在这片不利的地形中,每分每秒都有人受伤或死亡。
陆小龙的目光从教官的尸体上移开,扫过战场。他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分析着枪声的密度和方向,判断着敌人的兵力和部署。
左侧,一挺轻机枪持续不断地扫射,压制得队员们抬不起头。
右侧,有步枪手在不断点射,精准而致命。
正前方,敌人的主力正在稳步推进,试图完成合围。
最重要的是后方——他们来的方向,枪声相对稀疏,但隐约能看到有人影在树林间闪动,显然是在堵截退路。
整个小队就像被装进了一个正在缩小的口袋。
“我们不能呆在这里!”扎图一边更换弹匣一边大喊,“再不走就全完了!”
陆小龙深吸一口气,教官临终前的嘱托在耳边回响:“带大家活下去...”
这一刻,他不再是学员,不再是需要指导和保护的菜鸟。他是此刻唯一能站出来的人。
“全体听我指挥!”陆小龙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冷静而有力,甚至压过了战场上的喧嚣。
一瞬间,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了这个年轻的华人学员身上。有怀疑,有期待,有绝望中的最后一丝希望。
岩迈第一个反应过来:“听陆小龙的!”他这个壮硕的掸族汉子毫不犹豫地表明了支持。
“岩迈,带你的人压制左侧那挺机枪!”陆小龙的命令清晰而果断,“扎图,用你剩下的爆炸物制造混乱,目标是右翼那些步枪手!”
“明白!”两人齐声应道。
“其他人,跟着我,准备向后突围!”陆小龙继续下令,“记住,交替掩护,不要恋战!我们的目标是撤回控制线,不是全歼敌人!”
他的指挥冷静得不像一个初次面临这种局面的学员,更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兵。这种镇定感染了其他人,恐慌的情绪稍微平息了一些。
“他凭什么指挥?”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响起。是梭温,他脸上混杂着恐惧和不服,“他只是个华人学员!我们应该...”
“闭嘴!”岩迈怒吼道,“不想死就服从命令!”
梭温还想争辩,但一颗子弹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吓得他立刻缩回头,不敢再说话。
陆小龙没有理会这个小插曲,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战局上。“岩迈,行动!”
岩迈低吼一声,带着两名队员向左侧迂回。他们的火力立刻吸引了那挺机枪的注意,激烈的交火在左侧展开。
“扎图,到你了!”陆小龙喊道。
扎图咧嘴露出一丝疯狂的笑容,从背包里掏出几个造型奇特的装置:“尝尝这个!”他用力将这些自制的爆炸物扔向右翼。
“轰!轰!轰!”接连的爆炸不仅造成了伤亡,更重要的是扬起了大量的尘土和烟雾,严重干扰了右翼敌人的视线和射击精度。
“就是现在!向后撤!”陆小龙率先起身,一边射击一边向后移动。
队员们紧随其后,按照陆小龙指示的交替掩护方式,有秩序地后撤。两人一组,一组射击掩护,另一组后撤一段距离后建立新的火力点,再接应前一组后撤。
这种战术他们在训练中演练过无数次,但真正在枪林弹雨中执行,完全是另一种体验。每一次起身奔跑,都像是在与死神赛跑。
陆小龙不断观察着战场,调整着指令:“第二组,向左偏移十米,那里有更好的掩护!”“第三组,加快速度,敌人正在包抄!”
他的指挥精准而及时,几次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敌人的包围企图。
然而,敌人的兵力优势实在太明显。尽管战术得当,小队依然在不断减员。一名队员在转移时被流弹击中大腿,惨叫着倒地。
“救我!”他绝望地伸出手。
陆小龙毫不犹豫地转身冲回去,岩迈也同时提供火力掩护。在弹雨中,陆小龙拖着重伤的队员艰难后撤。
“放下我!你们快走!”伤员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累赘。
“闭嘴!教官说了,要带大家活下去!”陆小龙咬牙道,额头青筋暴起。
就在这时,一颗手榴弹落在附近。
“手榴弹!”有人惊呼。
陆小龙想都没想,扑在伤员身上。“轰!”爆炸声震耳欲聋,破片四处飞溅。
几秒后,陆小龙摇晃着抬起头,背上火辣辣地疼,但好在没有重伤。他身下的伤员幸运地躲过一劫。
“你...”伤员震惊地看着陆小龙,眼中满是复杂情绪。
“能走吗?”陆小龙简短地问。
伤员尝试站起来,腿上的伤口让他痛得龇牙咧嘴,但还是点了点头。
整个撤退过程惨烈而艰难,但得益于陆小龙冷静的指挥和队员们逐渐恢复的纪律性,他们终于一点点撕开了敌人的包围圈。
当最后一名队员跌跌撞撞地冲过SNLA控制线的标记点时,所有人都几乎虚脱。清点人数,出发时的十二人小队,现在只剩下七人站着,两人重伤,三人永远留在了那片河谷。
活下来的人或坐或躺,大口喘着气,脸上混杂着疲惫、恐惧和劫后余生的庆幸。
梭温蜷缩在一旁,脸色苍白,不敢与任何人对视。
岩迈走到陆小龙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做得很好,今天没有你,我们可能都回不来了。”
陆小龙没有回答,他只是望着来时的方向,那里依然偶尔传来零星的枪声。他的手上还沾着教官的血,背上被手榴弹破片划伤的地方隐隐作痛。
但比身体上的疼痛更强烈的,是一种沉重的责任感。他第一次真正意识到“指挥”这两个字的分量——它不仅仅意味着权力,更意味着在生死关头,你必须为每一个跟随你的人负责。
“我带你们活下来了,教官。”陆小龙在心中默默说道,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而深邃。
这一刻,那个从罂粟田逃出的复仇少年,正在战火中迅速蜕变成一个真正的战士和领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