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张一斌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盛放碧云剑的锦盒时,一道凄厉的、绝非人声的尖啸,猛地划破了太和殿顶的寂静,那不是来自地面的追兵,而是源自他们身后,那更高、更陡的殿脊之上。
夜风如刀,刮过太和殿三重飞檐的琉璃瓦面。张一斌、欧阳菲菲、陈文昌和罗子建四人,如同壁虎般紧贴在陡峭的屋顶阴影里,下方是灯火通明、幡子密布的广场,而他们头顶,便是紫禁之巅,是那把牵动他们命运与归途的碧云剑所在。
“就在前面,殿脊正中的鸱吻旁边。”陈文昌压低声音,气息因方才一连串的闪避和攀爬而略显急促,他指了指上方那巨大的、在月光下泛着幽光的琉璃吻兽。
太和殿的宏伟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从近处仰望,这庞大的建筑如同一条匍匐的巨龙,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严。他们凭借陈文昌对风水布局和建筑结构的精准判断,利用修建末期尚未完全撤除的脚手架阴影和复杂斗拱结构的掩护,才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几波巡逻的锦衣卫,迂回爬上了这最高处。
张一斌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让他因紧张而发热的头脑稍微清醒。他看了一眼欧阳菲菲,后者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坚定,对他微微颔首。罗子建则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肌肉紧绷,警惕地扫视着下方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我去拿剑,你们警戒。”张一斌用气声说道,随即手脚并用,沿着倾斜超过六十度的琉璃瓦面,小心翼翼地向最高处的正脊匍匐前进。瓦片光滑冰冷,每一次移动都需万分谨慎,稍有失足,便是万劫不复。
太和殿内似乎正在举行某种夜间的小型仪式,隐约的礼乐声和香火气飘散上来,这在一定程度上掩盖了他们在屋顶制造的微弱声响。然而,这份喧嚣之下,潜藏的是更深的杀机。他们都知道,东厂的吴老二绝不会让碧云剑如此轻易地被触碰。
张一斌的动作轻盈而敏捷,他受过专业的体能和格斗训练,这种程度的攀爬尚在能力范围之内。距离在一点点缩短,那尊巨大的鸱吻在月光下投下浓重的阴影,阴影旁,一个狭长的锦盒静静放置,在朦胧月色中流转着非同寻常的光泽。
十步,五步,三步……
他的心跳如擂鼓,不仅仅是因为即将到手的目标,更是一种源于高处和寂静的危险预感。下方的欧阳菲菲紧握着拳头,陈文昌的罗盘在袖中微微震动,指向了某个不祥的方位,罗子建的耳朵动了动,似乎捕捉到了某种异于风声的细微摩擦声。
就在张一斌的手距离锦盒仅剩一寸之遥时——
“咻——啪!”
一支响箭带着刺耳的尖啸,并非射向他们,而是射向夜空,在抵达最高点后猛然炸开,一团诡异的绿色火焰在空中短暂绽放,将太和殿顶照得一片惨绿!
与此同时,那道预想中的、来自地面的攻击并未第一时间到来,反而是他们身后,更高一重的殿脊之后,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无声立起!他们并非穿着东厂番子或锦衣卫的制式服装,而是一身紧致的夜行衣,手持一种奇特的弯钩与绳索结合的兵器,方才那非人的尖啸,正是其中一人吹响的骨哨所发。
“是‘梯云钩’!东厂蓄养的死士!”陈文昌失声低呼,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博览群书,曾在一本杂记中见过对此类人物和兵器的描述,专为高处搏杀与擒拿而生,诡秘难防。
绿色焰火的照耀下,暴露无遗的四人组成了活靶子。正前方的张一斌首当其冲,两名黑衣人如大鸟般扑下,手中弯钩带着寒光,直取他的双臂和咽喉,意图明显,并非致命,而是要生擒!
电光石火之间,张一斌展现出了他作为现代跆拳道黑带高手的惊人反应和爆发力。他并未后退,反而腰腹发力,一个迅猛的侧身滑步,险之又险地让开了直取咽喉的钩刃。同时,他左手闪电般探出,不是格挡,而是精准地扣住了另一人持钩的手腕,利用对方前扑的力道顺势往下一带!
“咔嚓!”清脆的骨裂声在寂静的屋顶格外刺耳。那黑衣人闷哼一声,钩子脱手落下,在琉璃瓦上磕碰出清脆的响声,滚落深渊。
但另一人的攻击已至脑后。张一斌头也不回,听风辨位,右腿如同一根铁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猛地向后蹬出——正是跆拳道中极具威力的后旋踢(hook Kick)!
“嘭!”鞋底狠狠印在第二名黑衣人的胸口。那人如遭重击,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坚硬的鸱吻底座上,发出一声闷响,软软滑倒,再无动静。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更多的“梯云钩”死士从四面翻上殿脊,将他们团团围住。下方的广场上,也被那绿色焰火惊动,火把如同潮水般向殿基汇聚,弓弩上弦的声音密集如雨。
“一斌,拿剑!”欧阳菲菲急喝,她和陈文昌、罗子建背靠背组成三角阵型,抵挡着来自侧翼的攻击。罗子建发挥他攀岩的技巧,在陡峭的屋脊上移动如履平地,不时用巧劲将试图靠近的黑衣人踹下屋顶。陈文昌则挥舞着一根临时找来的木棍,仗着对角度和力道的精妙计算,勉强割开飞来的钩索。
张一斌知道时机稍纵即逝,他不再犹豫,猛地回身,一把将那个锦盒抓在手中!入手沉重,冰凉的触感透过锦盒传来,带着一丝奇异的共鸣。
可他还来不及欣喜,异变再生!
“嗡——”
锦盒在他手中剧烈一震,盒盖竟自行弹开!里面躺着的,正是碧云剑,但剑身之上,原本流淌的温润光华此刻却变得刺目而紊乱,更有一道清晰的、蛛网般的裂纹,从剑锷处向上蔓延!
与此同时,张一斌感到一股灼热的气流顺着手臂猛地窜入体内,与他体内某种来自穿越时空的神秘力量产生了剧烈的冲突和共鸣,让他瞬间气血翻涌,眼前一黑。
“假的?还是……”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中闪过。
“哈哈哈哈!”一阵得意又阴鸷的笑声从下方传来。只见东厂督公吴老二在一众高手簇拥下,出现在太和殿前的丹陛之上,仰头望着屋顶的混乱,声音清晰地传了上来:“杂家恭候多时了!尔等宵小,真以为能轻易盗走这等神物?此剑已被杂家以秘法污损,剑灵反噬,滋味如何啊?”
吴老二的话如同冰水浇头,让四人瞬间明白,这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陷阱!夺剑是假,引他们现身,并利用被动了手脚的碧云剑反过来对付他们,才是真!
“剑有问题!快走!”张一斌强忍着体内的不适,猛地合上锦盒,将其死死抓在手中。即使是被污损的碧云剑,也绝不能留给东厂,这是他们返回现代唯一的钥匙。
“跟我来!”罗子建大喝一声,看准了陈文昌之前推断出的、位于西北角的一处相对隐蔽的排水暗道入口方向。他率先开路,利用飞檐走壁的技巧,将试图阻拦的黑衣人逼退。
欧阳菲菲扶住有些踉跄的张一斌,陈文昌断后,四人且战且退,向着希望的逃生路线移动。箭矢开始从下方零星射来,叮叮当当地击打在琉璃瓦上,碎屑飞溅。
他们终于抵达了预定位置,那是一个被阴影覆盖的角落,下方连接着复杂的排水系统。罗子建毫不犹豫,一脚踹开伪装的格栅。
“下去!”
欧阳菲菲和陈文昌率先滑入黑暗。张一斌在入口处回头望了一眼,只见吴老二脸上挂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笑容,并未下令全力追击,只是挥了挥手,似乎另有安排。
他心中警铃大作,但此刻已无暇多想,抱着那烫手山芋般的锦盒,紧随罗子建之后,纵身跃入漆黑的密道之中。
身体下坠带来的失重感仅仅持续了一瞬,双脚便触到了潮湿坚硬的地面。黑暗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霉味和土腥气。张一斌体内的气血翻腾尚未平息,碧云剑在锦盒中持续发出低沉的、不稳定的嗡鸣,像是一头被困的受伤野兽。
罗子建点燃了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前方——这并非想象中畅通无阻的密道,而是一个极为狭窄、仅容一人弯腰通行的砖石结构甬道,深处一片漆黑,不知通向何方。
然而,没等他们稍作喘息,一阵机括转动的“扎扎”声,突然从他们刚刚跳下来的入口处,以及甬道的前后两个方向,同时响起!
陈文昌脸色剧变,惊呼道:“不好!这不是排水道,这是……瓮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