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皇后的平静,皇上的神情更显癫狂,
“是朕,执意要娶纯元!
是朕,执意要立她为后!
是朕,与她有了孩子!
你为什么不恨朕!”
皇后眼神清明,里头蕴着丝丝缕缕的后悔,
“从前,我爱重你,所以想恨你,却做不到。
到如今,惊觉最恨的人应当是你,又来不及了。
哈哈哈哈……
你可还记得我与你的孩子?
他还不满三岁,高烧烧的浑身滚烫,不治而死。
不治而死啊!皇上!
你若还记得他,可曾在夜间梦中,听见他流着泪质问你,阿玛……皇阿玛……为什么不救我呢!?你不是王爷吗?不是皇上吗!?怎么不救我呢!?”
皇上恨意如刀,直射向含泪大笑的皇后。
半晌,皇后骤然止住笑容,昂首与皇上对视。
皇上厌恶的转过头,
“苏培盛!”
苏培盛推门而进,皇后理了理略微凌乱的衣衫,端端正正地站着。
“皇后乌拉那拉氏,天命不佑,华而不实……
着废为庶人,冷宫安置。
取朕的朱印来。”
苏培盛余光暗扫向傲然而立的皇后,也只能奉命去取朱印。
可就在这时,竹息忽然来了。
竹息手捧遗诏进来,先是看了一眼万念俱灰的皇后,心中重重叹了口气。
“孙姑姑怎么来了?”
竹息回禀,太后留有遗诏。
皇上本欲先解决眼前之事,可竹息却道,遗诏正与今日之事有关。
乌拉那拉氏,不可废后。
短短几字,叫皇上的心比方才痛上千万倍。
皇额娘最后的遗愿,竟也只是关于乌拉那拉氏,关于她的母族。
方才竹息来时,他甚至有一瞬,以为……皇额娘是牵挂着他的。
皇上唇角扬起一抹略带苦涩的弧度,甘愿背负着不孝之名,也执意废后。
谁知竹息却问他,纯元临死前,伏在他膝上说的话,他可还记得?
他怎么会不记得?
可原来,皇额娘……早知这一切。
早知宜修害死了纯元,所以特意留下遗诏。
皇额娘,纯元,乌拉那拉氏……不可废后。
好……
好啊……
皇上转身,拖着沉重的身子朝外走去。
好……既然如此,他成全她们。
死生,不复相见。
皇上说完后,身后忽然传来皇后平静的声音,
“皇上。”
皇上脚步一顿,又继续朝外走去。
皇后苦涩的笑着,取下腕上的一对玉镯。
原本大小合适的玉镯,此刻却轻易被取下来。
“这对玉镯,还是臣妾入府的时候,皇上亲自为臣妾带上的。
愿如此环,朝夕相见……呵……”
皇后拿起玉镯,重重砸在地上。
身后响起清脆的碎裂之声,皇上头也不回,消失在夜色中。
皇后低头,看着满地晶莹透亮的碎玉,缓缓闭上双目,泪水如断裂的珠链,连连滚落。
皇后被禁足景仁宫。
此事在前朝后宫都掀起了滔天巨浪。
只是在前朝,皇后有私下干政结党之过,老臣们,不好多言。
在后宫,当年牵连甚广的曼陀罗之祸,灭口三阿哥生母齐答应,为争夺五阿哥,害死其生母,谋害皇嗣……
桩桩件件,都安在她头上,也无人敢多言。
珊佳·慧漱闻听消息,直起身子不可思议道,
“你是说,皇后承认七阿哥之事是她所为!?”
裴媛点头。
“是……奴婢费了好大劲才打听出来的!不会有错!”
怎么可能!?
珊佳·慧漱倒坐回小榻上。
这怎么可能!?
此事,绝对与皇后无关。
她怎么会认下!?
她怎么……会帮沈眉庄和安陵容!?
珊佳·慧漱咬牙切齿,
“皇后……!”
她本欲做一回在后的黄雀,待沈眉庄她们用此事扳倒皇后,她再借此事,发难沈眉庄与安陵容。
皇后本就不必在这时候对夏冬春下手,只要她稍加引导,让皇上察觉其中异常。
皇上便会想到是沈眉庄和安陵容几人刻意设局,利用纯元皇后对付皇后。
纵使当年之事为真,可沈眉庄她们此举,也必然触怒皇上。
可为什么……皇后会认下此事!?
该死的!
还有齐答应之死,富察·含幽之死……
哀莫大于心死,皇后这是什么都不在意了啊……也是,纵使她说不是她做的,皇上又怎么会信她?
珊佳·慧漱转头看向箱笼,裴媛也想起还藏在下头的木盒,担忧道,
“如此一来,娘娘曾经的布局,怕是废了。”
珊佳·慧漱垂眸,目光阴毒,
“不碍事。
那个蠢货,我自有办法让他信我。”
至于富察·含幽之死……她本也是要留来对付皇后的。
可皇后如今既已失势,再无复起之可能,那便也用不上了。
若非自己替她谋划,富察·含幽又怎能入宫,还能生下皇嗣?
她这条命,便当是她享受那些富贵日子的代价了。
皇后被囚禁,五阿哥如何安置,便成了眼下最要紧的事情。
五阿哥已过继中宫,中宫嫡子,是不可再过继的。
纵使皇后受难,可阖宫皆知,五阿哥自幼便与皇后不亲近,皇上倒也没有丝毫迁怒。
皇上不曾废后,从此他便是唯一的中宫之子,这个孩子,在身份上便比其他皇子更有优势。
珊佳·慧漱埋笔多年的布局,还不等她出手对付皇后,便兵不血刃的取得了胜利。
五阿哥交由珊佳·慧漱抚养。
已是定局。
毕竟五阿哥一向亲近她,从前她也常去景仁宫照顾五阿哥。
且她母族尽是文臣,也不算兴旺,纵使她膝下已有一个三阿哥,皇上也不忌惮。
苏培盛带着人收拾好,便将五阿哥送到了碎玉轩。
瞧一路啼哭的五阿哥,到了珊佳·慧漱怀中,当真乖巧下来,苏培盛心中有疑,面上却不显,
“奴才奉皇上之命,将五阿哥带来,交由玉嫔娘娘抚养。”
珊佳·慧漱心疼的看着五阿哥,对苏培盛微微颔首,
“还请公公替本宫转告皇上,本宫定会竭尽全力,照顾好五阿哥。”
苏培盛离开后,裴媛面露欢喜,
“恭喜娘娘!得偿所愿!”
珊佳·慧漱扬唇轻笑,是啊……为了给他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可费了自己好大的心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