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条子、调动干部、确定发展方向，所有事务全由他一人拍板决定。
他浑身充满干劲，就跟打了兴奋剂似的，恨不得一天能有三十个小时来处理事务。
他整日都泡在办公室里，夜里三点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就生怕哪件事情做得不够好，从而被上级轻视。
他心里很明白，自己能够空降到汉东来担任一把手，并非因为自身能力有多卓越，而是背后有人支持。
那位老领导，在京城的地位极高，就连钟震国和赵立春见了都得礼让三分。
他能获得如今的职位，全靠那条看不见的人脉线。
然而，就在他刚刚批完一份文件时，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一接通，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他顿时激动起来。
“老领导！哎呀，您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啦？！”
他的声音都带着些颤抖，还以为是自己近期大力开展的廉政整顿工作，传到了老领导耳朵里，要得到夸赞了呢！
这段时间他没日没夜、拼命苦干，不就是盼着能得到这样的 “认可” 嘛！
可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突然爆发了。
“沙瑞金！你到底在汉东干了些什么？！”
“你是不是把天给捅破了？！”
沙瑞金瞬间僵在了椅子上，手机差点没拿稳掉落在地。
“老…… 老领导？发生什么事了呀？我真的没做什么呀……”
他声音颤抖着，额头上的冷汗 “唰” 地一下就冒了出来。
但对方根本不给他辩解的机会。
“你还在这儿装无辜？！”
“我原本还以为你在汉东能勤勤恳恳地做点实事呢！”
“结果呢？！”
“钟震国和赵立春，一大早就跑到我这儿来了！”
“他们跟我说 —— 你们汉东的司法系统，早就腐败得不成样子了！”
“你…… 你是不是真打算把省里的脸面都丢光啊？！”
电话那头，愤怒的声音如波涛般汹涌，震得沙瑞金耳朵嗡嗡作响。
他呆站着，脸色变得像白纸一样惨白。
钟震国？赵立春？
他们怎么敢…… 怎么敢去见那位老领导呢？
但紧接着他心中猛地一沉，突然意识到 ——
完了。
他终于明白，自己推开的那扇门，并非权力之门，而是如同通往地狱之门。不管怎么说，这两人都是京城的资深人物，资历深厚、人脉广泛。
可他们居然跑到老领导那里哭诉，说他沙瑞金在汉东搞事？
沙瑞金的脸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
电话那头，老领导语气不紧不慢，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梳理了一遍：
钟震国和赵立春一大早就登门拜访，并非是来告状，而是来求救的。
他们说自家的两个孩子 —— 赵瑞龙和赵小慧，在汉东平白无故就被带走了，连个通知都没有。
人被关在什么地方？犯了什么罪？又是谁下的命令？全都没有人知晓。
赵立春打电话询问，却没有一个能打通的，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这两个老家伙半句都没提沙瑞金，也没指责 “是你搞的鬼”。
但他们拐弯抹角地哀求道：
“老领导，您瞧瞧，我们两口子都退休了，儿子闺女在汉东出了事，您能不能帮忙打听打听？
是不是…… 在哪里得罪人了呀？”
老领导说完，沙瑞金当场就愣住了。
哎呀，原来不是来告状的啊？
是自己理解错了？
这件事实际上跟他汉东这边没什么关系 ——
人是国安局直接抓走的，汉东反贪局仅仅是配合行动，连门都没进去。
他沙瑞金压根儿就没点头同意过，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这件事。
他赶忙回应道：“老领导，真的跟我们没关系啊！
是国安局那边直接采取的行动，我们就只是协助一下，连卷宗都没碰着！
您别着急，我马上打电话去问清楚！”
可话刚说完，电话那头传来 “啪” 的一声，像是拍桌子的声音。
“你当我是糊涂蛋吗？”
老领导的嗓门一下子提高了：“人是在你汉东出的事！
赵立春刚退休，儿子闺女就没了下落，你在这儿装傻充愣？
你觉得外面的人都是瞎子吗？你刚坐上这个位子，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呢！
你要是一声不吭，人家能不怀疑你是踩着别人往上爬吗？”
沙瑞金脖子一缩，连忙点头称是：“是是是，您说得太对了。”
但心里却委屈得很：
这锅背得也太冤枉了吧！我又没亲自出手，国安局做事连个通报都省了，我上哪儿阻拦去？
老领导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他的心思呢？
老领导强压着怒火，语调放缓了，但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心：“小沙，你现在可不是副职了，你是省委书记。
人是在你的地盘上失踪的。
你要是不查，别人就会觉得你心里有鬼；
你要是查得太厉害，别人又会说你在打压旧人。
你现在左右为难，但你必须做出一个选择 —— 不能当缩头乌龟。”
沙瑞金喉咙动了动，像是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突然恍然大悟。
这根本不是案子本身的问题。
而是人心所向的问题啊。
赵家刚走，他就装作一无所知、不闻不问？
那可不是所谓的高冷，而是冷血无情。
在外人眼中，这就是典型的 “卸磨杀驴”“新官上任拿旧人来树立威风”。
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低沉地说道：“老领导，我明白了。
我这就去联系国安局，亲自把事情问个明白，该怎么配合就怎么配合。
赵家孩子的事，我会亲自去处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钟，随后轻轻叹了口气：“嗯，这才像话。”
沙瑞金挂断电话，这才发现手心全是汗水。起初，他满心想着能远远避开此事，可当下这情形，哪怕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涉足其中了。
并非是为了查办案件，而是 ——绝不能让这无端的罪名，实实在在地扣在自己头上。
“你起码得把情况摸清楚，心里有个底儿，这样不管到时候谁来追究，你都不至于太过被动！”
“也好给赵家一个交代。”
老领导实在是担心，万一届时赵立春追究起来，沙瑞金应对起来会颇为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