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城的喧嚣在晨曦中苏醒，褪去了夜晚的浮华与躁动，显露出几分市井的烟火气。
淡淡的硫磺味混合着早点的香气在微凉的晨风中飘散。
慕颜带着林枫，在商会外围那些相对平实些的街道上信步闲逛，与昨晚拍卖场的纸醉金迷判若两个世界。
“喏，这家的千层灵谷酥不错，外酥里糯，灵气也足。”
慕颜熟稔地在一个热气腾腾的小摊前停下，买了两大包金黄油亮的酥饼，塞给林枫一包。
“尝尝，比宗门的伙食有滋味！”
林枫接过还有些烫手的酥饼，咬了一口，浓郁的谷物香气和微甜的味道在口中化开，确实美味。
他默默吃着，目光扫过两旁早起忙碌的摊贩，为生活奔波的普通修士，拉着货物的驮兽……
这才是更真实、更接地气的世界。
昨夜的七彩霞光与天价竞拍，像一场过于华丽的梦魇，此刻在阳光下显得愈发虚幻和不真实。
“怎么样？心情好点没？”慕颜一边大口啃着酥饼，一边含糊不清地问，桃花眼带着笑意瞥向林枫。
林枫咽下口中的食物，点了点头，声音有些低沉：“嗯，好多了。谢谢慕颜前辈。”
“嗐，谢什么！”慕颜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油乎乎的手差点蹭到林枫身上。
“年轻人嘛，受点打击正常！想当年师兄我……”他习惯性地又要开始想当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嘿嘿一笑。
“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总之，路还长着呢！别被眼前这点浮云遮了眼！”
两人沿着青石板路慢慢走着，慕颜依旧话痨，点评着街边新开的小店，回忆着哪家的酒够烈，哪家的姑娘……咳咳，哪家的点心够甜。
林枫大多时候只是听着，偶尔应和一声，心思却依旧有些飘忽。
拍卖会上的无力感，让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与这个世界顶尖资源圈层的遥远距离。
日头渐高，街道上的人流也越发稠密。
“行了，溜达得差不多了。”
慕颜拍拍手上的饼屑，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咱们也该打道回府了。再待下去，万一撞上晚上的暗香场就麻烦了。”
“暗香场？”林枫疑惑地看向他。
“咳，”慕颜干咳一声，脸上露出一丝促狭又有点敬而远之的表情，压低声音。
“就是……那种拍卖会。懂的都懂，卖的不是正经东西，都是些……嗯，助兴的玩意儿，或者……人或精灵。”
他做了个“你懂得”的眼神，随即又正色道：“乌烟瘴气，乱得很！咱们正经剑修，还是离远点好！沾上那种地方的气味，回去被老妹儿闻到，非得扒了我一层皮不可！走走走，下午就走！”
林枫了然，心中对慕颜这份看似玩世不恭、实则颇有分寸的认知又添了几分。
两人不再耽搁，慕颜熟门熟路地找到天元商会内部的传送点，支付了源石费用后，踏入了通往心剑宗附近区域的定向传送阵。
空间扭曲的眩晕感过后，两人已身处一片荒僻的山谷。
慕颜祭出一艘小巧精致的青玉飞舟，载着两人冲天而起，朝着心剑宗的方向疾驰而去。
飞舟破开云层，脚下是连绵起伏的苍翠山峦，云雾在身侧流淌。远离了天元城的喧嚣，世界也清净下来，只有罡风吹拂飞舟护罩发出的呜咽声。
林枫独自走到飞舟尾部，扶着冰冷的船舷，眺望着后方迅速缩小的山河轮廓。
天元城那巨大的轮廓早已消失在视野尽头，只有天际线上一抹模糊的尘烟，象征着那短暂停留过的繁华之地。
他摊开手掌，掌心似乎还残留着流霞暖玉阁那温润池水的触感，鼻尖似乎还能嗅到灵谷酥的香气，但更多的，是拍卖会上那令人窒息的金钱洪流和七彩霞光遥不可及带来的冰冷与渺小。
沙砾。
他感觉自己就像这天地间微不足道的一粒沙砾。
在蚀剑山崖，面对生死危机，他尚能凭借一股血勇和同伴之力挣扎求生。
但在天元商会，在那汇聚了整个净天国甚至更广阔地域财富与权势的漩涡中心，他引以为傲的摹纹六阶修为、坚韧的心志，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没有背景，没有资源，他甚至连参与竞争的资格都没有。
琉璃寒霜剑的悸动，霜灵的渴望，都只能被残酷的现实死死摁住。
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带来刺骨的寒意。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不甘吗？当然。失落吗？无法避免。
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现实碾过后的清醒。
力量……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不仅仅是修为境界，还有获取资源的能力，立足这个世界的资本！
心剑宗的剑心潭、剑影决……是他当前唯一能抓住的阶梯！
飞舟的速度很快，心剑宗那云雾缭绕、剑气凌霄的仙山轮廓，已然在望。
“准备降落咯！”慕颜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
飞舟稳稳地降落在心剑宗外围一处僻静的山坳。
慕颜收起飞舟，却没有立刻带着林枫回山门，而是鬼鬼祟祟地拉着林枫躲到一块巨大的山石后面。
“快快快！林师弟，把你这身外袍脱了！”慕颜一边催促，一边手忙脚乱地解自己那件宝蓝色锦袍的扣子。
“啊？”林枫一愣，不明所以。
“啊什么啊！赶紧的！”慕颜已经麻利地扒下了自己的锦袍，露出一身素白的内衬，又从储物袋里飞快地翻出两套崭新的普通弟子常服，一套扔给林枫，一套自己麻利地往身上套。
“慕颜前辈，这是……”林枫拿着衣服，还是一头雾水。
“除味！除味懂不懂！”慕颜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压低声音，表情严肃得像是在讨论宗门机密。
“天元城那地方，鱼龙混杂！尤其是那硫磺味、香粉味、还有那些……嗯，总之各种乱七八糟的味道混在一起！你闻闻你自己身上！”
林枫下意识地低头嗅了嗅衣袖，确实还残留着淡淡的硫磺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暖玉阁熏香。
“我老妹儿那鼻子，灵得跟什么似的！”慕颜一脸后怕。
“以前我偷偷溜出去喝酒，隔着一里地她都能闻出来！更别说这次还泡了澡！要是被她闻到我们身上有这种……嗯……尘世浮华的味道……嘶！”
他夸张地倒吸一口冷气，“那后果，不堪设想！轻则关禁闭思过，重则……啧啧，想想就头皮发麻！”
他手脚麻利地换好衣服，又把脱下来的外衣团成一团，指尖一弹，一缕青色的火苗窜出，瞬间将那团衣物烧成了灰烬，连一丝烟气都没留下。
“还愣着干嘛？快换啊！”慕颜催促着还在发愣的林枫。
林枫看着慕颜这行云流水般的毁衣灭迹操作，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这位师兄对妹妹的恐惧，还真是……深入骨髓。
他无奈地摇摇头，也依言脱下自己那件沾染了尘世气息的外袍，换上了崭新的心剑宗弟子服。
素净的布料，熟悉的云纹，瞬间将人拉回了清修剑宗的氛围。
慕颜仔细打量着换好衣服的林枫，又凑近嗅了嗅，确认只有干净的皂角味和新布的味道，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嗯，这下清爽了！记住啊，回去要是有人问起，就说……嗯，就说我带你去了后山一处隐秘的悟剑崖闭关参悟剑影决了！对，就这么说！”
他反复叮嘱了几遍，直到林枫点头表示记牢，这才松了口气，脸上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拍拍林枫的肩膀：“好了！警报解除！走，回清云阁！看看那三个家伙修炼得怎么样了！”
两人整理了一下仪容，这才做出一副闭关归来的淡然模样，朝着云雾深处的清云阁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