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内,邪能的狂潮与建筑崩塌的轰鸣交织成毁灭的乐章。洛逍遥硬抗玄机子搏命一击的惨烈景象,落在白清羽眼中,却如同隔着一层模糊的水幕。她的世界,正在急速收缩、远离。
就在洛逍遥的指尖触及皇帝眉心,灰白能量与心灯余晖即将共鸣的前一刹那,白清羽倚靠着一段倾颓的盘龙柱,身体正不受控制地沿着冰冷的柱面滑向地面。她的视线已经涣散,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厚重的灰翳,唯有与皇帝眉心之间那一道细若游丝、明灭不定的乳白光丝,是她与外界最后的、也是唯一的连接。这光丝,是她心灯的本源,是她生命的具现。她能“看”到,自己如瀑的青丝,已在短短数息间尽数化为枯槁的雪白,失去所有光泽,软软地披散在肩头。原本莹润的肌肤,此刻干瘪黯淡,布满了细密的裂纹,仿佛一件失水千年、轻轻一触便会粉碎的陶俑。她就像一支燃到了尽头的蜡烛,烛泪将涸,烛火飘摇。
然而,她的灵觉,却在燃烧生命换来的最后璀璨中,被提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敏锐高度。她的意识,仿佛化作了一叶轻舟,沿着那根心灯本源凝聚的光丝,逆流而上,强行闯入了皇帝赵琰那已被邪能彻底污染、如同混沌炼狱的识海深处。
这里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无边无际的、粘稠的黑暗与绝望。无数破碎的记忆画面,如同锋利的冰碴,裹挟着滔天的负面情绪,疯狂地冲击、撕扯着她的意识:
——她“看”到金殿之上,忠臣血溅五步,那双含恨闭上的眼睛;
——她“听”到边境烽火中,士卒临死前对故乡最后的呢喃;
——她“感”到亿万黎民在邪阵抽取生机时,那无声的、集体的悲鸣与战栗;
——她更切身“体验”到皇帝的神魂被那域外邪核如同附骨之疽般侵蚀、咀嚼时,那永无止境的、撕裂灵魂的痛苦与麻木**……
这感同身受的共情,如同千万把烧红的钢刀,反复剐蹭着她的灵魂。这不仅仅是探查,是将自己投入炼狱,去承受一位帝王、一个国度所背负的所有苦痛。她的意识在这痛苦的海洋中载沉载浮,几乎要彻底迷失、消散。
但就在这意识的极限边缘,一种极其微弱、却让她灵魂战栗的熟悉感,如同黑暗中遥远的星火,一闪而过!是洛逍遥身上那枚黑色晶石的气息!但这股同源的气息,此刻正被皇帝识海最深处、那个如同心脏般搏动的恐怖邪核,贪婪地、疯狂地撕扯、吞噬!那邪核,仿佛遇到了最滋补的养料,跳动得更加有力,散发出更深的恶意!
听觉(意念):
“为……什……么……是……朕……”
“放……过……他……们……”
“愧……对……列祖……列宗……”
皇帝意识碎片中那充满了无尽悔恨、不甘、以及一丝对子民残存眷恋的无声呐喊,与白清羽心中“必须阻止他”、“要救逍遥”、“守护这片土地”的坚定信念,在这绝望的深渊里,产生了剧烈而悲壮的碰撞!这不是对抗,而是两种绝望在寻求唯一的生路!
共鸣,达到了顶点!
白清羽残存的意识,与她燃烧生命催发到极致的心灯本源,仿佛触动了这片黑暗识海中某个最深的、连邪核都未能完全污染的核心——那是赵琰身为人君、对这片山河子民与生俱来的、最后的一丝责任与牵连!
“轰——!”
一种无形无质、却磅礴浩瀚的波动,以皇帝赵琰的识海为原点,并非通过空气或能量,而是沿着某种冥冥中存在的、关乎国运与万民气数的玄妙联系,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荡开的涟漪,无声无息地、却无可阻挡地扩散开去!
与此同时,王都百里之外。
夜色中,一支衔枚疾走、人马皆罩玄甲的大军,正悄无声息地穿行在崎岖的山道上。正是李牧率领的北疆精锐。队伍纪律严明,除了沉闷的马蹄声和甲叶摩擦的细响,几乎听不到任何杂音。
突然——
“嗯?”
“怎么回事?”
一阵极其轻微、却无法忽视的骚动,如同水波般在沉默的行军队伍中蔓延开来。无数将士,不约而同地,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自己的胸口,或者怀中贴身收藏的物件——或许是一枚祖传的护身符,或许是一块刻着家人平安的玉佩,或许是一绺意中人的青丝……
这些平凡却寄托着深厚情感的物件,此刻竟毫无征兆地微微发烫、轻轻震颤起来!一股没来由的、深沉的悲怆感,如同冰冷的泉水,瞬间浸透了每个人的心脏!紧接着,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家园将倾、亲人临难般的巨大紧迫感,扼住了所有人的呼吸!
战马也开始不安地喷着响鼻,蹄下踉跄,仿佛感受到了某种天地间的剧变。
冲在最前方的李牧,猛地勒紧了缰绳!他怀中那枚代表与洛逍遥盟约的信物,烫得惊人!他霍然抬头,独眼之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死死盯向王都方向那贯通天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邪异炽烈的暗紫色光柱!
“这种感觉……是……陛下?还是……” 李牧心脏狂跳,一股寒意夹杂着炽热的怒火直冲顶门!他无法理解这共鸣的源头,但身为统帅的直觉告诉他:王都之内,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故!不能再等了!
“传令!” 李牧的声音斩钉截铁,打破了夜色的沉寂,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抖,“全军卸去伪装,火速前进!目标王都——不惜一切代价,在天亮前,抵达城外!”
无形的共鸣,已化作有形的号角。最终的战役,即将拉开血色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