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平线在午时突然被墨色吞噬。原本湛蓝如洗的天空像是被打翻的墨汁浸染,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翻滚聚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整个苍穹已暗如黄昏。风势骤然加剧,起初只是卷着浪花嬉戏,转瞬便化作咆哮的巨兽,将五艘主力舰的帆叶撕扯得猎猎作响,连最粗壮的主桅杆都在狂风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不对劲!是‘疯狗浪’前兆!”王海站在“破浪号”的船楼顶端,脸色凝重如铁。他久经风浪的眼睛死死盯着远处海面——那里的浪花不再是白色,而是泛着诡异的灰黑色,浪峰与浪谷之间的落差越来越大,像被无形的巨手揉皱的绸缎。他抓起腰间的铜锣,用力敲响:“各船注意!风暴将至!立即准备抗风!”
铜锣声在呼啸的风声中显得格外急促。甲板上的士兵们起初还带着几分好奇,毕竟出海半月来一路风平浪静,直到第一波丈高的巨浪狠狠砸在船舷上,船身剧烈倾斜,不少人瞬间被晃倒在地,兵器与甲胄的碰撞声、惊呼声混杂在一起,才真正意识到危险的降临。
一、风暴突至:惊涛骇浪中的决断
“都给我站稳了!”韩信的怒吼声穿透混乱。这位身经百战的将领此刻正死死抓住船舷的护栏,玄色铠甲上已溅满冰冷的海水。他见几名士兵脸色发白,当即一脚踹在旁边的木桶上:“慌什么!陆上的刀山火海都闯过了,还怕这几片浪花?”
话音未落,第二波巨浪接踵而至。这一次,浪头直接越过船舷,将甲板上堆放的几袋粮食掀得翻滚,其中一袋撞在桅杆上,袋口破裂,糙米撒了一地。更要命的是,“破浪号”的前桅侧帆被狂风生生撕裂,帆布碎片如断线的风筝般飞向空中,带着尖锐的呼啸。
“王海!怎么办?”韩信朝着船楼大喊。
王海的回应简洁而有力:“降主帆!留副帆控向!加固物资!”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沉稳。五百名郑和水手仿佛早已融入风暴,蓝色短褂在风雨中穿梭,没有丝毫慌乱——这是他们在系统空间模拟过百次的场景,每一个动作都刻进了肌肉记忆。
攀爬桅杆的水手最是惊险。年轻的小石头背着斧头,手脚并用地在湿滑的桅杆上移动,狂风几次险些将他掀下,他却像只灵巧的猴子,借着浪涌的间隙向上攀爬。到达断裂的帆缆处,他挥斧斩断残绳,动作干脆利落,飞溅的绳屑混着雨水打在脸上,眼睛都未眨一下。“副帆升两尺!稳住船首!”他在桅杆顶端大喊,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却精准地传到了甲板上。
甲板上的水手们则组成人墙,用粗壮的麻绳将粮袋、药箱等物资捆在固定的桩上。老水手周平发明了“十字捆扎法”,两根麻绳呈十字交叉,再绕桩三圈打结,任凭巨浪如何摇晃,物资都纹丝不动。他一边捆扎一边吼:“记住了!物资就是咱的命!掉海里一袋,登陆就少一口粮!”
负责修补船身的水手更显专业。他们背着装满桐油、麻线、木楔的工具箱,跪在倾斜的甲板上,用锤子将木楔钉入被巨浪撞出的缝隙,再抹上加热的桐油,最后用麻线缠紧。一名水手的手指被木楔砸中,鲜血瞬间染红了工具箱,他却只是咬着牙吮了吮伤口,继续埋头干活:“这点伤算啥?船漏了才是大事!”
二、船体抗风:未雨绸缪的底气
风暴最猛烈时,“破浪号”的倾斜角度一度达到三十度,甲板上的积水没过脚踝,士兵们不得不手拉着手才能站稳。有胆小的士兵闭上眼不敢看,却听见身旁的水手们还在高声说笑:“这浪头比当年在印度洋遇到的小多了!”“稳住!咱这船结实着呢!”
水手们的自信并非空穴来风。天宇在舰队出发前,特意让李诫对五艘主力舰进行了“抗风加固”:船身骨架用双层硬木拼接,连接处加了铁制榫卯;甲板下方增设了十二根横向支撑梁,如同给船身加了“肋骨”;连舱门都换成了厚铁皮,用螺栓固定在门框上。
“看这船板!”王海指着一处被巨浪撞击的船舷,那里的木板虽有凹陷,却没有断裂,“李诫大人给咱用的是‘铁桦木’,比寻常硬木结实三倍,这点浪头还伤不了它!”
事实的确如此。尽管风暴持续了近两个时辰,五艘主力舰的船体都只是有些擦伤,没有出现致命的裂缝或断裂。运输船的情况稍显狼狈,有三艘船的舱顶被掀掉了一角,但在水手们的及时修补下,也未出现大规模进水。
“主公真是料事如神!”韩信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看着坚固的船身,心中对天宇的远见愈发敬佩。他想起出发前,天宇特意嘱咐李诫:“宁肯多费些材料,也要把船造得结实,海上的风浪可比陆上的敌人难测。”当时还觉得有些小题大做,此刻才明白其中深意。
加固措施在细节处更显作用。船底的排水泵是双动力的,既能用人力摇动,也能接蒸汽装置,即便在风暴中,水手们也能及时将舱内的积水排出;物资仓库的地板铺着防滑的橡胶垫(这是从西洋商人那里换来的稀罕物),粮食袋在上面不会滑动;甚至连士兵们的铠甲,都提前做了防水处理,雨水不会渗入甲片缝隙锈蚀金属。
“这橡胶垫真管用!”一名负责看守物资的士兵踩着垫子,稳稳地扶住摇晃的药箱,“要是换了寻常木板,这些箱子早滑到海里去了!”
三、航线调整:经验老道的引导
王海知道,硬抗风暴绝非良策。他在船楼里对照海图与罗盘,结合风向变化,很快做出决断:“往西北方向转舵!那里有处避风海湾,是勘探队标记过的‘鹰嘴湾’!”
指令通过旗语迅速传递到各船。但转向谈何容易?狂风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推着船身向东南方向漂流,稍有不慎就可能撞上暗礁。王海亲自掌舵,他的额头抵在舵盘上,感受着水流对船身的作用力,每一次转向都精准到度:“左舵两度!借浪头的推力!”“松前帆!让船身顺一下风势!”
年轻水手阿福站在王海身边,负责报读测深锤的数据:“水深五丈!前方三百步有浅滩!”“右前方发现礁石群!”他的声音虽有些发抖,却异常清晰,手中的记录笔在被雨水打湿的海图上快速标注,每一个记号都准确无误。
舰队在王海的引导下,如同一群被驯服的巨鲸,在惊涛骇浪中艰难地调整航向。有时为了避开一块暗礁,需要冒着船身侧翻的风险急转弯;有时为了借一股顺风,又要大胆地升起部分帆叶。每一个决策都考验着领航者的经验与勇气。
“注意看那片红树林!”王海突然指着前方,那里在风浪中隐约可见一片墨绿色的树林,“鹰嘴湾就在红树林后面!跟着我绕过去!”
进入红树林区域后,风浪果然小了许多。茂密的红树根系如同天然的屏障,将大部分浪头消解在树林外,船身的摇晃幅度明显减轻。士兵们透过雨幕看着那些顽强扎根在浅滩的树木,仿佛看到了希望的象征,不少人长舒了一口气。
当五艘主力舰与大部分运输船都驶入鹰嘴湾时,王海才发现,有两艘运输船因为航速较慢,被风暴裹挟着偏离了航线。他当即派出三艘快船,顶着残余的风浪前去搜救,自己则站在湾内的礁石上,用望远镜焦急地眺望。
半个时辰后,快船终于拖着两艘运输船回来了。其中一艘船的桅杆断了,水手们正用备用的木料临时搭建;另一艘船的帆布全没了,全靠人力划桨。但幸运的是,两艘船上的人员都安然无恙。
“弟兄们辛苦了!”王海上前拍着救援水手的肩膀,他们的蓝色短褂已被海水浸透,嘴唇冻得发紫,却个个眼神明亮。
四、风暴退去:士气高涨的余波
黄昏时分,风暴渐渐平息。乌云散去,夕阳的余晖透过云层洒在海面上,将浪花染成一片温暖的金红。鹰嘴湾内,水手们正忙着检修船只:更换断裂的桅杆、修补破损的帆布、清理甲板上的积水与杂物;士兵们则帮着搬运物资,将被淋湿的粮食搬到岸上晾晒,检查受潮的军械。
清点损失时,结果比预想的好得多:三艘运输船受损较重,需要几日才能修复;约有五百石粮食被海水浸湿,无法再食用;二十多件兵器生锈,但核心的火炮与弩箭都完好无损。最让人欣慰的是,没有一人伤亡。
“多亏了王统领和水手弟兄们!”一名士兵捧着刚烤好的干粮,非要塞给水手小石头,“要不是你们,咱这船怕是早就翻了!”小石头不好意思地摆摆手,却把干粮分给了一同抢修船身的伙伴。
士兵们对水手的态度彻底变了。起初,不少人觉得水手们“只会摇船”,不如自己能征善战,此刻却个个心服口服。他们围在水手身边,听着那些惊心动魄的航海经历:“当年在红海,咱的船被台风追了三天三夜,最后靠着一块礁石才躲过去!”“上次遇到鲸鱼群,那家伙,比咱这船还大!”
韩信也找到王海,郑重地抱了抱拳:“王统领,今日之事,韩某佩服。这些水手弟兄,真是好样的!”
王海笑着回礼:“韩将军过奖了。咱各司其职,都是为了主公,为了华夏。”
当晚,鹰嘴湾燃起了篝火。水手们教士兵们辨认夜间的星象:“那是北极星,永远在北边,跟着它走就不会迷路。”士兵们则给水手们演示陆战的格斗技巧:“遇着敌人别慌,先劈腿稳住下盘……”火光映着一张张黝黑的脸庞,之前的隔阂与陌生早已烟消云散。
王海望着融洽的场景,对身边的老水手周平说:“经此一役,这支部队才算真正拧成了一股绳。”周平点头:“是啊,共过患难,才是真弟兄。”
次日清晨,舰队在朝阳中驶出鹰嘴湾。修复后的船只扬起崭新的帆布,在海面上划出整齐的航迹。士兵们在甲板上操练的口号声比以往更响亮,水手们调整帆缆的动作比以往更默契。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不仅没有打垮这支远征军,反而让他们的意志更加坚定,配合更加顺畅。
韩信站在“破浪号”的船首,望着越来越近的西澳海岸线,对王海道:“有这样的弟兄,何愁大事不成?”王海笑着指向远方:“看,弗里曼特尔港的灯塔!咱快到了!”
阳光下,港口的轮廓渐渐清晰,一场新的征程即将在那里展开。而这场风暴带来的,不仅是惊险的记忆,更是一支铁军在磨砺中愈发坚韧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