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炽熔雪那焚烧一切的狂暴不同,君寒月选择的,是另一种更为彻底的征服。
【无序之巢】。
当她的神念降临此地,便被一股纯粹的,毫无逻辑可言的混乱所淹没。
天空是无数种呕吐物混合在一起的颜色,粘稠地扭曲着。
大地并非实体,而是由无数破碎的,正在崩解与重组的大陆板块构成,它们在虚空中胡乱碰撞,每一次撞击,都迸发出毁灭性的法则乱流。
没有日月,没有星辰。
这里的光源,是撕裂的空间裂隙。
这里的雨水,是消融的时间断层。
无数弱小而怪诞的生灵,就在这样的环境中诞生,挣扎,然后被下一秒卷来的法则风暴撕成碎片,连存在的痕迹都留不下。
混乱。
是这里唯一的,也是至高的法则。
君寒月冰蓝色的身影,出现在这片扭曲的天空之下。
她雪白的长靴,踏在虚空之中,却仿佛踩着最坚实的地面。
她那张万年不化的冰山玉颜上,流露出一丝近乎洁癖般的厌恶。
“混乱,即是原罪。”
她冰冷地,为这个宇宙,下达了最终的审判。
话音落下的瞬间,天序法则以她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悍然扩散。
那不是温和的改造。
而是一场蛮横的,以秩序为名的侵略。
一道道冰蓝色的法则神链,从她脚下无尽蔓延。
神链所过之处,粘稠扭曲的天空被强行抚平,化作一片澄澈如镜的冰蓝天幕。
狂暴肆虐的能量被镇压,凝固,变成了绝对静止的微光粒子。
那些不断碰撞撕裂的大陆板块,被冻结在原处,然后被一种绝对的力量,碾碎,重塑,拼接成了一片广袤无垠的,光滑如镜的冰晶平原。
喧嚣,哀嚎,爆炸,撕裂。
所有声音,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世界,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一片绝对稳定,绝对有序的“净土”,就在这个混乱的世界中心,被她用最强硬的姿态,强行开辟了出来。
那些在法则乱流中艰难求生的,扭曲的,短暂的生灵们,第一次感受到了名为“稳定”的概念。
它们疯了一般,本能地,从世界的各个角落,朝着这片唯一的“安全区”涌来。
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像是流淌的阴影,有的像是无数眼球的聚合体,有的干脆就是一团不断变化的血肉。
它们涌到冰晶平原的边缘,却不敢踏上一步,只是用它们那或有或无的感官,贪婪地,渴望地,注视着那片永恒不变的宁静。
君寒月甚至没有看它们一眼。
在她眼中,这些混乱的产物,本身就是一种需要被纠正的错误。
她只是专注地,不断扩张着自己的“领域”。
冰蓝色的天幕不断向外推移。
光滑如镜的冰晶大地,一寸寸地,吞噬着周围破碎混乱的虚空。
她要将整个宇宙,都变成一座完美的,只遵循她意志运转的秩序丰碑。
这既是她对王的承诺。
也是她证明自身价值的唯一方式。
冰原在扩张,秩序在蔓延。
就在她的天序法则即将触及这个宇宙本源核心的瞬间。
一股截然相反的力量,从那冰晶大地的最深处,毫无征兆地,喷涌而出。
那不是狂暴的能量。
也不是毁灭的意志。
那是一种纯粹的,充满了生机与活力的,象征着“绝对自由”与“无限可能”的混沌本源。
它轻柔地,却又无比顽固地,抵住了君寒月那不容置疑的秩序神链。
冰原的扩张,第一次,停滞了。
紧接着,一个带着慵懒笑意的,分不清男女,却充满了奇异魅惑的声音,直接在君寒越的灵魂深处响了起来。
“哎呀呀。”
“来了个不得了的管家婆呢。”
“想把我的‘游乐场’,变成无聊的‘标本室’吗?”
随着这个声音,那片喷涌而出的混沌本源开始凝聚。
它没有化作狰狞的巨兽,也没有变成威严的神明。
而是在君寒月的面前,缓缓勾勒出一个由纯粹光芒与能量构成的,看不清具体面容,但身姿妖娆到了极点的女性身影。
她的身躯,仿佛由银河中最璀璨的星云构成,每一刻都在变幻着绚烂的色彩。
她赤着双足,踩在那混沌本源之上,伸了一个妩媚入骨的懒腰。
那能量构成的身体,舒展出一种足以让任何生灵都为之疯狂的,违背了物理法则的完美曲线。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在向君寒月那冰冷禁欲的气质,进行着最赤裸的挑衅。
君寒月冰蓝色的瞳仁,微微一缩。
她从这个能量体的身上,感受不到任何敌意,也感受不到任何杀气。
她感受到的,是一种纯粹的,以玩弄万物为乐的……“趣味”。
这就是苏璃烟所说的,沉睡在这个宇宙核心的“混乱之子”。
一个诞生于纯粹混乱,以“无序”为食,以“可能”为乐的本源怪物。
“真无趣。”
那个身影歪了歪头,似乎是在打量君寒月开辟出的这片冰晶世界,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嫌弃。
“把一切都弄得这么整整齐齐,你不觉得很无聊吗?”
“你看,那些小家伙们,连怎么翻滚打闹都忘记了。”
她抬起纤细的手臂,指向冰原边缘那些瑟瑟发抖的混乱生灵,语带惋惜。
君寒月没有回应她的废话。
在她看来,与混乱的化身,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唯有,肃清。
她抬起右手,掌心向上。
一柄完全由天序法则构筑的,散发着绝对零度寒气的冰蓝色长枪,缓缓凝聚成型。
枪尖,直指那个还在伸着懒腰的妖娆身影。
行动,就是她唯一的回答。
“喂喂,别这么心急嘛。”
那个能量身影似乎被她这副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样子给逗乐了,发出了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
“我们还没自我介绍呢。”
她对着君寒月,盈盈一拜,行了一个优雅而古怪的礼节,那由光芒构成的裙摆随之飘动,散逸出无数彩色的,代表着“可能性”的光点。
“你可以叫我,‘零’。”
“零,即是一切的开始,也是一切的未定哦。”
她轻笑着,身体开始变得虚幻,仿佛要重新融入那片混沌本源之中。
但她的声音,却带着一丝狡黠的,恶作剧般的意味,最后一次在君寒月的灵魂中回响。
“说起来,你身上有股我很熟悉的味道呢。”
“一个……很无情,又很会骗人的男人的味道。”
君寒月的动作,猛然一滞。
“他当年,可比你有耐心多了。”
“每次都把我这个‘游乐场’弄得一团糟,然后再花很长很长的时间,陪我一点点地,把玩具重新摆好……”
“不像你,这么粗暴。”
那声音带着一丝怀念,一丝娇嗔,最终化作一声轻飘飘的,却足以击碎冰山的叹息。
“真怀念啊……”
“言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