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指针在死寂中挪动,每一秒都像是灌了铅,沉甸甸地压在同安郊区废弃工厂的上空。
而工厂里面,将近五千名欲肉教徒静默端坐,粗重的呼吸声交织成一张粘稠的网,笼罩着那张铺着暗红天鹅绒的长桌。
烛火摇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奇形怪状,投在斑驳的水泥墙上,像是一群蛰伏的野兽。
艾伦抬手,露出腕间那块的华丽手表。
表盘上,镀金的指针精准地指向八点整。
金属的冷光映在他淡金色的瞳孔里,漾起一丝狂热的涟漪。
“鲍拉,八点到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穿透了工厂里压抑的寂静,清晰地传到主位旁那人的耳中。
鲍拉放下手中的酒杯,暗红色的液体在杯壁上留下蜿蜒的痕迹。
他站起身,理了理深灰色西装的褶皱,目光扫过下方密密麻麻的教徒。
那些人穿着各异,西装革履与破旧衣衫混杂,白领的领带沾着不知名的污渍,学生的校服袖口磨出了毛边,可他们的眼神却如出一辙——
空洞、贪婪,像是饿了许久的豺狼,死死盯着长桌上那尚未摆上的“盛宴”。
五千个人,没有一丝喧哗,只有心脏跳动的闷响,在空旷的车间里共振。
艾伦缓步走到鲍拉身边,目光掠过人群,又转向大厅后方那扇紧闭的铁门,声音压得极低:
“有看到智者吗?”
鲍拉皱了皱眉,视线也随之扫过空荡荡的门口,摇了摇头:
“还没。难道是路上出了什么岔子?”
话音未落,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疑虑。
萨麦尔,那位传说中的猩红智者,欲肉教美国支部的重要人物之一,同时也是这场盛宴的重中之重。
若是他失约,那所谓的“血肉恩赐”便成了泡影,这场筹备了一个多月的神餐,也会失却最诱人的底色。
教徒们似乎也察觉到了主位上的异动,原本低垂的头颅微微抬起,窃窃私语的嗡鸣声开始在人群中蔓延。
有人不安地摩挲着手指,有人眼中的狂热褪去几分,露出些许焦躁。
鲍拉的脸色沉了沉,抬手正欲宣布神餐开始,却听见“吱呀”一声——
工厂后方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被人从外面缓缓推开。
沉重的脚步声随之响起,富有规律,一步,两步,三步,像是敲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那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一种莫名的威压,让原本骚动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
逆光中,五道身影缓步走入。
为首的男人身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剪裁考究的面料贴合着挺拔的身形,一顶黑色礼帽压得恰到好处,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流畅的下颌。
他手中握着一根银质礼杖,杖头雕刻着欲肉教的诡异图腾,每走一步,礼杖便轻轻点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紧随其后的四人,同样是西装革履,礼帽压顶,身姿挺拔如松,眼神冷冽如刀,一看便知是经过严苛训练的护卫。
他们的出现,像是一块石子投入沸腾的油锅,瞬间点燃了整个车间的气氛。
艾伦和鲍拉的眼睛骤然亮起,像是看到了最珍贵的宝藏。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加快脚步,小跑着迎了上去,脸上的倨傲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近乎谄媚的恭敬。
“智者大人!”
鲍拉率先开口,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您终于来了!”
为首的男人停下脚步,缓缓抬起头。
礼帽的阴影褪去,露出一张苍白却俊朗的脸。
他的眼眸是深邃的暗红色,像是淬了血的宝石,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看起来竟像是一位彬彬有礼的英伦绅士,与传闻中那个手段狠戾的猩红智者判若两人。
“路上出了点小事情,来晚了,抱歉。”
萨麦尔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丝淡淡的歉意,目光扫过艾伦和鲍拉,又落在他们身后那五千名教徒身上,
“我没耽误宴会吧?”
“没有没有!”
鲍拉连忙摆手,腰弯得更低了,
“您来得刚刚好,刚刚好!神餐正等着您启幕呢!”
艾伦也附和着点头,目光贪婪地落在萨麦尔身上,像是在打量一件稀世珍宝。
猩红智者萨麦尔,这个名字在欲肉教内部,无异于权利的象征。
他不仅掌握着欲肉教中血肉改造技术里最核心的一部分,更是美国支部的那几名术士最为信赖的教会顾问。
尽管智者之上还有术士,大术士,但能亲眼见到他,对任何一个欲肉教徒来说,都是无上的荣耀。
离主桌较近的几名教徒,早已听得真切。
他们的瞳孔骤然收缩,嘴巴微张,像是被扼住了喉咙,发不出半点声音。
“智……智者?”
一个穿着格子衬衫的教徒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是猩红智者萨麦尔!天呐!我没听错吧?”
旁边一个脖子上长着第三只耳朵的女人,激动得浑身发抖,第三只耳朵疯狂地颤动着,像是在捕捉空气中每一丝关于萨麦尔的气息。
“我们的宴会,竟然能请来智者大人?!”
窃窃私语的声音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教徒们的眼神瞬间变得炽热无比,原本压抑的狂热彻底爆发,一张张脸上写满了敬畏与渴望。
萨麦尔对此仿佛习以为常,他微微颔首,在艾伦和鲍拉的簇拥下,缓步走向主桌。
主位早已为他留好,位于长桌正中央,比艾伦和鲍拉的位置高出半寸,彰显着至高无上的地位。
萨麦尔落座,礼杖靠在身侧,姿态优雅得像是在参加一场顶级的贵族晚宴。
艾伦和鲍拉分别坐在他的左右两侧,腰杆挺得笔直,脸上满是与有荣焉的神色。
台下的教徒们屏息凝神,目光死死地盯着主位上的男人,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艾伦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拿起桌上的银质酒杯,高高举起。
烛火的光芒洒在他的脸上,映出他眼中的狂热。
“各位!”
他的声音洪亮有力,透过空气传遍车间的每一个角落,
“欢迎参加整个福建近三年来,我们欲肉教最庞大、最豪华、最惊喜的神餐宴会!”
话音落下,台下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手掌拍击的声音震耳欲聋,混杂着一些教徒兴奋的嘶吼,还有人挥舞着畸形的肢体,触手在空中疯狂摆动,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艾伦满意地看着台下的盛况,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他顿了顿,又抬高了声音:
“我知道,各位的脸上早已写满了期待,想必大家已经饥渴难耐了!”
又是一阵欢呼,有人甚至直接扯开了衣领,露出脖颈上蠕动的肉瘤,眼中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
“但是!”
艾伦话锋一转,抬手压了压,喧闹声瞬间平息,
“在用餐之前,请允许我向大家介绍一位贵客——
一位远道而来的,足以让我们整个欲肉教福建支部为之沸腾的贵客!”
他侧身,伸手指向主位上的萨麦尔,声音里带着极致的恭敬与狂热:
“让我们用最真挚、最热情的掌声,欢迎来自美国支部的猩红智者——萨麦尔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