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吹过林间,带着草木的清香
谢淮安独自坐在树荫下,指尖捏着那颗小小的果糖,糖块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
他把糖放进嘴里,甜意在舌尖化开的瞬间,某种温润如春水的暖流悄然漫过心头。
太奇怪了。
他明明清楚记得自己的身世。
谢家儿子,父母早亡……
他从未有过外婆,更不曾体会过这般毫无保留的宠爱。
若是假的,可为什么,山中真人那双慈祥的眼睛望过来时,他会不由自主觉得这人是真的外婆?
为什么李莲花那个看似温和实则狡猾的家伙,明明才认识不久,他却有种早已熟识的别扭感?
谢淮安垂下眼,将剩下两包糖仔细收好。
一包贴身放进怀里,另一包塞进袖袋。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搁在一旁的柴刀和那几根细竹。
刀锋在阳光下闪过冷光,他熟练地开始削制竹条。
先将竹子劈成均匀的细条,再将一端削薄,动作流畅而缓慢。
不远处的空地上,李莲花正挥舞着镰刀,将山中真人砍下的粗枝截成齐整的木段。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每一刀落下都恰到好处,木屑在阳光下飞舞。
“外婆,您这砍柴的手艺真是了得。”李莲花一边干活一边笑道,“这干枝选的都是好烧的,湿气也少。”
山中真人正用柴刀将一根碗口粗的枯树从中间劈开,闻言抬头擦了把汗,脸上绽开笑容:
“做惯了嘛。咱们渔村的人,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这活,村里的人都会。”
她顿了顿,看向李莲花的目光温柔:“花仔啊,累不累?累了就歇会儿,外婆带了水。”
“不累。”李莲花摇头,将截好的木棍整齐码在一旁,“倒是外婆您,年纪大了,别太辛苦。”
李莲花也觉得很奇怪,他感觉这个外婆有时候年纪很小,有时候又年纪很大。
也许她看他的眼神太慈爱了,而她本身又是一个很简单的人。
李莲花甩甩头,不能说外婆年纪大了,应该没有哪个女子愿意听自己年纪大的吧?
“是啊,外婆年纪大了,不过外婆还能干活。”山中真人丝毫不在意年龄,手里的动作没停。
斧头落下,枯木应声裂开,露出干燥的内里。
谢淮安削好了足够多的竹篾,起身走到那堆码放整齐的木棍旁。
他蹲下身,拿起一根竹篾,穿过几根粗细相仿的木棍,手指灵活地缠绕、打结,动作行云流水。
不过片刻,一捆扎实的柴禾就捆好了。
牢牢的。
李莲花余光瞥见,忍不住赞叹:“六弟这手艺真不错。”
谢淮安瞥了他一眼,没接话,只是默默继续捆第二捆。
山中真人砍完手头那棵树的枝桠,走过来看了看,眼睛一亮:“安仔好厉害啊!这捆得又紧又整齐,比外婆捆得还好!”
听到夸奖,谢淮安耳根微红,低声道:“以前学过。”
山中真人给他塞了颗糖,又笑眯眯地从怀里掏出手帕给他擦汗,“瞧瞧这一头汗,歇会儿再干。”
谢淮安身体僵了僵,却没有躲开。
那略微粗糙的手帕擦过额头,带着阳光和皂角的味道。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干涩:“谢谢……外、外婆。”
他微微抬眸,也许是眼前人的目光太过温暖慈爱了,让他有些贪恋。
他好久好久没有感受过家人的温暖了。
“傻孩子,跟外婆客气什么,这些活外婆自己也很快弄好的,你和哥哥去玩会,你看到那边手头没有?”山中真人指向对面的山头。
对面的山头都是些及膝长的松针草。
其中有一块很,大的巨石。
巨石是平的。
“松针草丛中有很多山稔子,黑透了就是熟了的,很好吃的。”
“那巨石是外婆小时候来砍柴时经常上去玩的。”
“安仔,你可以和你哥哥过那边去摘些山捻子,累了就去那巨石上面休息,睡一会儿都行。”
“回头外婆弄好了柴,去给你捉几只野鸡野兔,给你们烤来吃。”
“我调料都带好了,是你们娘亲给我做好的调料。有了这个调料,怎么烤都好吃。”
她拍拍他的肩,又转身去砍另一边的枯枝。
“不着急,外婆,先忙好了,我们再一起过去。”李莲花不由分说的道。
谢淮安也赞同的点头。
三人就这样默契地分工合作。
山中真人负责挑选并砍下合适的干枝,李莲花将其截成合适的长度并分类码放,谢淮安则用竹篾将它们捆扎成易于搬运的柴捆。
林间只有砍柴声、削木声和偶尔的交谈声,气氛宁静而融洽。
“外婆,咱们家果园里都种了些什么果子?”李莲花一边干活一边问。
“那可多啦!”山中真人来了兴致,掰着手指数,“春天有青梅、枇杷,夏天有荔枝、龙眼、芒果,秋天有柚子、柿子,冬天还有柑橘。还有些山上的野果,像山稔子、野葡萄,都能拿来熬酱,做果糖。”
李莲花听得眼睛发亮:“这么多?那岂不是一年四季都能做?”
“是啊是啊。”山中真人笑道,“不同季节的果子,做出来的酱味道不一样。春天的青梅酱酸酸甜甜,开胃。夏天的荔枝酱香甜浓郁。秋天的柚子酱带着清苦回甘,最是润肺。冬天的柑橘酱则暖身暖心。”
她说着,眼中闪着光:“等回去了,外婆给你尝尝去年存的柚子酱,配着刚蒸好的糯米糕,可好吃了!”
“好。”李莲花笑着应下,心里涌起一股暖意。
这种被细致惦记着喜好的感觉令人眷恋。
谢淮安默默听着,手中捆柴的动作慢了下来。
他也想象着那柚子酱的滋味,配着热气腾腾的糯米糕……从前风餐露宿时,何曾敢奢望这样平凡的温暖?
“安仔喜欢吃什么口味的?”山中真人忽然转头问他。
谢淮安一愣,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很少考虑喜欢什么,能果腹就已足够。
见他沉默,山中真人也不追问,只是温和地说:“没关系,以后慢慢试,总会找到最喜欢的。外婆都给你们做。”
“嗯。”谢淮安低低应了一声,继续低头捆柴。
时间在山林的静谧中悄然流逝。
日头渐渐升高,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
地上已经整整齐齐码放了二十多捆柴禾,每一捆都扎实均匀。
山中真人终于停了手,拄着柴刀喘了口气:“差不多了,再多咱们也背不回去了。”
李莲花抹了把汗,看着这一上午的成果,心中涌起一股成就感。
他走到谢淮安身边,见他还在认真捆着最后一捆,便蹲下身帮忙扶着木棍。
谢淮安抬眼看他,四目相对。
林间的光落在李莲花脸上,那张曾经在江湖上引得无数人倾慕的容颜此刻沾着木屑和薄汗,却有种前所未有的生动与真实。
两人相似的相貌,此刻都有种像照镜子似的感觉。
谢怀安愣过之后嫌弃的看了李莲花一眼。
最后一捆柴扎好后,山中真人愣了一下。
今天砍得似乎有些多了。
这不好背呀!
正当她忧愁之时。
三道身影如水一般穿过。
出现在几人面前。
三个都是白发。
两小一大。
转眼工夫,李莲花和谢淮安脑袋上被卡了两个小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