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上的血字还在发红,沈知微的影子被映在墙上,肩头胎记微微发烫。她没有后退,反而向前一步,手指贴上冰冷的石缝。
萧景珩想拦她,却被她轻轻推开。
“我能走。”她说。
话音落下,她将手中的珍珠簪插入门缝中央的凹槽。簪头图腾与石刻纹路严丝合缝,发出一声轻响。红雾开始翻滚,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抽离,逐渐散去。石门缓缓开启,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茉莉味,却不刺鼻,反而带着一丝腐朽的甜。
陆沉靠在墙边,脸色苍白。他试图站直,脚下一软,差点摔倒。谢无涯从暗处走出,伸手扶住他肩膀。
“你怎么在这?”沈知微皱眉。
“狼王带我来的。”谢无涯笑了笑,“它认得你身上的气味,也记得这条路。”
沈知微没再问。她拔出簪子,抬脚跨过门槛,走入密道。
通道两侧是浮雕石壁,刻画着北狄皇族祭祀的场面。火把自动点燃,一盏接一盏亮起,照亮前方蜿蜒的路。地面铺着黑石,踩上去没有回声,反而有种被吸住的感觉。
走了约莫半盏茶时间,三人来到一处岔路口。四条通道分列左右前后,每一条都一模一样,连火把的位置都对称得诡异。
“走哪边?”谢无涯问。
沈知微没答。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簪子,簪尾仍在微微震动。她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那半块双鱼玉佩。
与此同时,陆沉也伸手入怀,掏出另半块。
两块玉佩靠近时,边缘泛起微弱的光。沈知微将它们合在一起,咔的一声,严丝合缝。
玉面瞬间转为血红色,一道光线投射到对面墙上,显出一幅地图:蜿蜒的路线从密道起点延伸,穿过山腹、地下河、断崖,最终指向一个标记——北狄皇陵·地心祭坛。
“这就是真正的路径。”沈知微盯着地图,“我们走中间那条。”
谢无涯点头,正要动身,腰间的机关木鸟突然剧烈震颤。他取下木鸟,发现鸟嘴张开,吐出一截细丝——正是傀儡丝。
“有人用傀儡丝做过标记。”他说,“就在终点附近。”
他将丝线抛出,缠向投影中的祭坛位置。丝线悬空飞行,像被什么牵引着,最终停在地图末端,轻轻晃动。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的喘息从背后传来。
狼王不知何时已跟了进来,伏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呜咽声。它猛然抬头,张口一吐,一支锈迹斑斑的箭簇落在众人面前。
箭尾嵌着一枚铜牌,上面刻着沈家军徽。
沈知微蹲下身,用银针挑起箭簇。表面覆盖一层灰白色物质,像是干涸的虫壳。她刚要触碰,指尖传来一阵麻意,眼前闪过幻象——漫天风雪中,一支军队列阵而立,旗面上写着“慕容”二字。
她猛地收回手,咬破舌尖逼自己清醒。
“这上面有毒。”她说,“不是普通毒,是蛊虫残骸。”
陆沉走上前,想用枪尖挑开箭簇。可枪尖刚碰到铜牌,他背部突然剧痛,闷哼一声,单膝跪地。
“你的伤又裂了?”沈知微回头。
“没事。”陆沉咬牙撑起身子,却见衣袍后背已被黑血浸透。他撕开外衫,月光从高窗照下,落在背上。
那块烙印不再只是狼形图腾,而是完整展开——竟是沈家军布阵图,与墙上投影的路线终点完全重合。
“你的伤……怎么会和军阵图一样?”谢无涯低声问。
陆沉没回答。他盯着那支箭簇,眼神复杂。
沈知微再次用银针刺破指尖,滴血于箭徽之上。血流经铜牌时,浮现一行虚影文字:“北狄军阵,母姓旗立”。
她呼吸一滞。
母亲姓慕容,这是她穿越后才知道的秘密。如今这支箭来自边关,箭上有军徽,又有母亲姓氏的战旗出现,说明北狄军中已有变故。
“他们打出了慕容旗。”她抬头看向谢无涯,“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谢无涯沉默片刻,操控傀儡丝缠住箭簇。丝线震动几下,抖落下几片碎纸。他将纸屑拼合,赫然是一张边关布防图残页。
图上清晰标注着北狄主力集结位置,而在阵型最前方,一面大旗迎风招展,旗面大书“慕容”二字。
“这不是普通的战旗。”谢无涯声音低沉,“这是圣女旗。只有北狄认定的血脉继承者出现时,才会升起。”
沈知微握紧玉佩。
她终于明白,为何裴琰说她是真正的北狄圣女之女。母亲当年并非被动流落大胤,而是有计划地离开。而如今这面旗的出现,是在召唤她回去。
“他们知道我在找这条路。”她说。
“不止知道。”谢无涯看着她,“他们是故意让你找到的。”
空气凝了一瞬。
陆沉缓缓站直身体,尽管背伤仍在渗血。他拿起长枪,枪尖抵住那支箭簇,用力一挑。
箭簇翻转,露出底部刻痕——是一串北狄古文。
沈知微辨认出来:“持簪者归,血祭启门。”
“他们在等你进去。”谢无涯说,“不是为了迎接,是为了完成仪式。”
沈知微低头看手中的玉佩。双鱼合璧后仍未冷却,反而越来越烫。她忽然意识到,这不仅仅是指路工具。
它是钥匙。
也是信物。
她抬头望向前方通道。火把依旧稳定燃烧,但越往深处,光线越暗,最后消失在一片幽黑之中。
“我们继续走。”她说。
“你确定要进?”谢无涯问,“一旦踏入祭坛范围,就再也不能回头。”
“我已经没得选了。”沈知微迈步向前,“母亲留下的线索走到这里,我就必须走完。”
陆沉跟上,脚步沉重。谢无涯收起傀儡丝,抱着机关木鸟走在最后。
密道渐窄,墙壁上的浮雕也发生变化。不再是祭祀场景,而是一幅幅战争画面:沈家军冲锋、北狄骑兵围剿、火光冲天的营地……每一幅都与二十年前那一夜吻合。
又行百余步,前方出现一座石台。台面平整,四周刻满名字——全是沈家军将士的姓名。
石台尽头是一道向下的阶梯,深不见底。
沈知微停下脚步。
她将双鱼玉佩贴上石台中央的凹槽。玉佩嵌入瞬间,整座石台震动起来。墙面再度投影出地图,但这次多了变化——原本指向祭坛的路线,分出一条支脉,直通地下河深处。
“还有一条暗道。”她说。
谢无涯走近查看,“这条不在原有记载中。是新出现的?”
“不是新出现。”沈知微摇头,“是被激活的。只有双鱼玉佩合璧,加上我的血,才能显现。”
她取出簪子,再次拧动簪尾。这次没有纸张弹出,而是簪身内部发出轻微机括声。她将簪子插入石台另一侧的小孔。
咔哒。
地面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隐藏的通道入口。
冷风从下面吹上来,带着潮湿的泥土味。
“走这边。”沈知微说。
“太危险。”谢无涯拦住她,“我们不知道下面有什么。”
“我知道。”她说,“下面有母亲留下的东西。她不会害我。”
她率先踏上台阶。
陆沉紧随其后。谢无涯叹了口气,也跟了下去。
阶梯陡峭,越往下越窄。三人排成一列,只能侧身通行。中途有几次脚底打滑,全靠沈知微提前在台阶边缘布下防滑药粉才稳住身形。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光亮。
那是一片地下湖,水面平静如镜,倒映着头顶岩壁上的荧光苔藓。湖中央有一座小岛,岛上立着一座石碑。
沈知微快步走向湖边,发现岸边停着一艘小船。船身腐朽,但结构完好,桨也还在。
她正要上船,忽然听见陆沉低声道:“等等。”
她回头。
陆沉站在她身后,脸色异常难看。他的背伤又一次裂开,黑血顺着脊背流下,在地上积成一小滩。
“我不能过去。”他说。
“为什么?”
“这湖……是血湖。”他声音沙哑,“二十年前,沈家军三百精锐葬身于此。他们的血渗入地底,形成了这片水域。活人渡湖,会被亡魂拖入水底。”
沈知微看着他。
“你是怎么知道的?”
陆沉没说话,只是抬起手,指向湖面。
水中倒影里,他的脸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男人的模样——面容坚毅,身穿北狄将领铠甲,胸前烙印清晰可见。
那是他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