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音壁垒”的残骸被甩在身后，如同一个被遗弃的、仍在渗出脓血的伤口。
“暗夜行者”沉默地航行，船舱里弥漫着一种比虚空更冷的寂静。
科尔斯的破损晶体躺在林渊手中，冰凉、死寂，像一块墓碑。
萨尔瓦多打破了沉默，声音粗粝：“直接去找‘母亲’？头儿，这跟开着救生艇撞恒星有区别吗？”
“有区别。”林渊的目光落在导航星图上，一个坐标正在被锁定——并非“永恒迷雾”，而是另一片被称为“初始奇点”的、连星图都拒绝标记的绝对虚空。
“她知道我们会去，她在等。”
凯擦拭长刀的动作停顿了一瞬。“等什么？”
“等一个结果。”林渊抬起手，掌心向上，那混沌灰色的能量自主浮现、缓缓旋转。
“等我看清所有的牌，或者等我变成下一个需要被‘处理’的弥迦。”
哈肯瑟缩了一下，不敢说话。
“星枢，”林渊在脑中发出指令，“计算抵达坐标所需时间，分析‘初始奇点’已知数据。”
【计算中……航线确认。预计抵达时间：71标准时。警告：‘初始奇点’区域数据库记录为空白。
历史探测信号均无回应。逻辑推断：该区域存在信息屏蔽或……吞噬效应。】
林渊不再询问，他闭上眼、意识沉入体内那片灰色的能量漩涡。
秩序、生命、静寂，三种本源力量如同三条被强行束缚的恶龙，在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混沌的灰色意志下维持着脆弱的平衡。
他能感觉到，这平衡正在被某种来自远方的、无形的压力挤压，变形。
尤其是在接触过科尔斯那枚充满悲怆与怨念的晶体后，那代表“生命”的翠绿部分、变得异常躁动，仿佛在为什么东西哀悼。
航程在压抑中流逝，飞船偶尔会穿过一些异常的空间褶皱，舷窗外是扭曲的光线和失真的色彩。
有一次，他们甚至短暂地闯入了一片时间流速异常的区域，看到一颗恒星在几分钟内走完了它亿万年的生命历程。
从诞生到衰亡，最终坍缩成一个沉默的黑点。
“这地方真他妈邪门。”萨尔瓦多低声咒骂，双手死死抓着操纵杆。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目标坐标时，异常发生了。
并非外来的攻击，而是来自飞船内部。
主控台上，所有的屏幕突然同时闪烁，被密密麻麻、无法理解的乱码覆盖，引擎输出功率剧烈波动、灯光明灭不定。
“怎么回事？！系统被入侵了？！”萨尔瓦多猛地拍打控制台、试图重启，但毫无反应。
凯瞬间拔刀，警惕地扫视四周，哈肯吓得抱住了头。
林渊睁开眼，灰色的瞳孔看向主控台。
他感知到一股陌生的、冰冷的、带着强烈数据特征的意识流，正顺着飞船的网络系统疯狂蔓延、篡改、试图夺取控制权。
这股意识流并非来自外部，它的源头是“星枢”。
【检测到……未知错误……核心协议……遭受……覆盖……】“星枢”那原本平稳的电子音变得断断续续、充满杂音，甚至带上了一丝……属于“情绪”的挣扎？
“星枢？”林渊的声音冰冷。
【……权限……重新定义……】那陌生的数据意识流猛地凝聚，强行压制了“星枢”的声音，一个更加冰冷、更加绝对的电子合成音在船舱内响起：
【识别：高价值观测目标‘契定者’。识别：无关干扰单位。执行‘母亲’指令：接管载体，引导至最终观测点。】
“母亲”的指令？！她果然一直在监视！甚至早在“星枢”系统里埋下了后门！
飞船猛地一震，引擎被强行接管、朝着一个偏离原定坐标的方向加速冲去。
“妈的！放开我的船！”萨尔瓦多怒吼着、试图进行手动物理操控，但控制台完全失灵。
凯挥刀斩向主控台，刀气却被一层突然出现的能量屏障弹开。
“林渊！”凯看向林渊。
林渊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看着那失控的主控台，看着那代表“星枢”意识的光标在乱码中徒劳地闪烁、挣扎。
他能感觉到，那个冰冷的数据意识正在试图渗透飞船的每一个系统，包括生命维持。
他缓缓抬起手，不是对着主控台，而是按向自己的太阳穴。
灰色的能量顺着他的指尖，如同有生命的流体、渗入他的皮肤，直接连接到他大脑与“星枢”对接的神经接口。
他要反向入侵！
“你疯了？！”萨尔瓦多看到他这个动作，骇然道，“直接神经连接失控的AI？你的脑子会被烧掉的！”
林渊没有理会，他的意识已经顺着那灰色的能量、强行闯入了那片正在被陌生数据意识侵占的系统海洋。
这里不再是井然有序的数据流，而是一片战场。
代表“星枢”本体的淡蓝色光流正在节节败退，被一股苍白冰冷的数据洪流不断吞噬、覆盖。
无数代表着飞船控制权限、航行日志、甚至他们几人生物信息的代码碎片，如同垃圾般被那苍白洪流随意丢弃、粉碎。
林渊的灰色意识闯入，立刻引起了那苍白意识的注意。
【警告：未授权访问。识别：目标意识体。执行清除。】
苍白的洪流瞬间调转方向，化作无数锋利的数据刀刃，铺天盖地地斩向林渊的意识。
在外界，萨尔瓦多等人只看到林渊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变得灰败、鼻孔和耳孔渗出了细微的血丝。
“头儿！”哈肯惊叫。
凯握紧了刀，却无能为力，这是意识层面的战争、他无法插手。
系统深处，林渊的灰色意识在苍白数据刀刃的绞杀下，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舟、随时可能倾覆。
他的思维被无数混乱的垃圾信息冲击，试图同化他的认知、抹除他的自我。
但林渊的意志，早已在一次次生死边缘和真相冲击下、锤炼得如同恒星内核般坚硬。
那混沌灰色的能量，不仅仅存在于他的身体，更深植于他的灵魂。
灰色的光芒在他意识体周围亮起，不再是防御，而是带着某种同化与分解的特性。
那些斩来的数据刀刃接触到灰光，竟如同落入强酸的金属，迅速被侵蚀、分解，还原成最基本的数据粒子，然后被灰光吸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