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技术壁垒
刘瑾的三日之限如同一柄利剑悬在头顶，沈墨轩送走商盟成员后，立即召集了慕容惊鸿与陈砚舟。书房内烛火通明，映照着三人凝重的面色。
“三日后圣旨一到，交子便成非法。”沈墨轩声音低沉，“我们必须在这之前，让交子变得不可替代，甚至…让朝廷不敢轻易取缔。”
慕容惊鸿眉头紧锁：“难。刘瑾在朝中经营多年，太后又对他言听计从。”
陈砚舟却捋须沉吟：“倒也未必全无转机。若我们能制造出一种无人能够仿造的交子，证明唯有在我们手中，交子才能安全流通…”
沈墨轩眼中精光一闪：“先生的意思是…”
“防伪。”陈砚舟缓缓吐出两个字，“若能设计出独一无二的防伪技术，让交子无法被仿造，朝廷若要强行取缔，势必造成市面动荡。届时，即便是太后，也要三思而后行。”
慕容惊鸿若有所思：“这确是一条路。但要在三日内设计出无人能仿的防伪技术，谈何容易？”
沈墨轩站起身，在书房内踱步：“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们三方各有所长，若能集三家之长，或可创造奇迹。”
他停下脚步，目光坚定地看向二人：“沈家有江南最精湛的雕刻工艺，慕容有江湖秘传的奇术，陈先生有朝廷认可的官印权限。若我们联手…”
三人目光交汇，瞬间明白了彼此的心意。
“好！”慕容惊鸿率先道，“我师门有一种特殊药水，遇水不化，遇火则显现特定印记。此药配方极为复杂，天下知晓者不超过三人。”
陈砚舟点头：“老夫可争取将革新派控制的‘江南转运特批’官印图样，作为交子背景暗纹。此印只有三品以上官员才能使用，私自仿造等同谋逆。”
沈墨轩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既然如此，我沈家便负责微雕工艺。可在交子图案的某个细节中，微雕‘沈氏核准’四字，肉眼难辨，需用特制水晶镜片方能看清。”
计议已定，三人立即分头行动。
当夜，沈家工坊最深处的密室中灯火通明。沈墨轩亲自挑选了三位技艺最精湛的老雕刻师，向他们交代这个关乎生死存亡的任务。
“要在鸟羽纹理间雕刻四字，且肉眼不可辨…”为首的钱师傅面露难色，“少爷，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沈墨轩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打开后里面是数片晶莹剔透的水晶镜片：“用这个。慕容公子提供的西域水晶，磨制而成的镜片，可放大细微之物。”
钱师傅接过镜片，对着烛光一看，不禁惊叹：“妙啊！有此神物，或可一试！”
三位老师傅连夜开工，在特制的铜版上雕刻交子母版。沈墨轩守在一旁，不时提出建议。
与此同时，慕容惊鸿在另一间密室中调配药水。各种稀奇古怪的材料摆满了长桌：南海珍珠粉、西域红花汁、北地雪莲露…他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按特定比例混合，最后加入几滴自己的鲜血。
“师门秘传，‘血印药水’。”慕容惊鸿对沈墨轩解释道，“以血为引，遇火显形。且每个人的血不同，显现的印记也各异，极难仿造。”
陈砚舟则连夜修书数封，动用自己的全部人脉，终于在天明前拿到了“江南转运特批”官印的拓样。这是革新派在江南地区最重要的官方印信之一，具有极高的权威性。
次日正午，三方成功会合。
新设计的交子母版精美绝伦：正面是江南山水图，图中一只飞鸟展翅，若用水晶镜片仔细观察鸟羽，可见“沈氏核准”四个微雕小字；背面以“江南转运特批”官印为背景暗纹，庄重威严；而整个图案使用了慕容惊鸿的特制药水，在火光下会隐约显现一只飞鸿印记。
“妙！妙极了！”陈砚舟拿着水晶镜片，仔细观察后连连称赞，“这三重防伪，缺一不可，任谁也无法仿造！”
沈墨轩却皱眉：“还有一个问题。如何让民众相信这是真品？总不能每个人都配一个水晶镜片，或者用火烤验吧？”
慕容惊鸿笑道：“这个简单。我们可在各大钱庄和商号设置验证点，配备水晶镜片。民众有疑问时，可前往验证。久而久之，真交子的特征自会口耳相传。”
“但朝廷那边…”陈砚舟仍有顾虑，“刘瑾不会坐视我们成功。”
沈墨轩目光坚定：“所以我们要快。在圣旨到来前，让新交子流通市面，造成既成事实。”
就在此时，李掌柜慌慌张张地跑来：“少爷，不好了！市面上已经出现假交子！”
“什么？”三人大惊。
原来，刘瑾早已料到沈墨轩会垂死挣扎，提前派人仿造交子，企图扰乱市场，为取缔交子制造借口。
“假交子制作粗糙，但足以以假乱真。”李掌柜呈上几张假交子，“已经有不少商户上当受骗！”
沈墨轩仔细观察假交子，忽然笑了：“来得正好！”
慕容惊鸿和陈砚舟不解地看着他。
“我们正愁如何推广新交子的防伪特征，”沈墨轩道，“假交子就送上门来了。我们就以此为契机，公开教授民众如何辨别真伪！”
当日下午，杭州城中心广场人山人海。高台上，沈墨轩亲自向民众展示真伪交子的区别。
“诸位请看，”他高举两张交子，“真交子在火光下会显现飞鸿印记，假交子则无。”
慕容惊鸿点燃烛火，在真交子下一照，果然隐约可见一只飞鸿。台下民众哗然。
“再看鸟羽处，”沈墨轩将水晶镜片递给前排的民众，“用此镜观察，真交子有‘沈氏核准’四字，假交子则无。”
民众轮流使用镜片观察，啧啧称奇。
“最后看背景暗纹，”陈砚舟解释道，“真交子使用官方特批印样，假交子只是普通花纹。”
三招辨伪的方法很快传遍全城。民众纷纷拿出手中的交子验证，假交子无所遁形。
刘瑾的阴谋反而成了新交子最好的宣传。一夜之间，新交子的防伪特征家喻户晓，民众对交子的信任不降反升。
“妙啊！”当晚，陈砚舟在沈府书房中大笑，“刘瑾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慕容惊鸿却面色凝重：“别高兴太早。我收到消息，刘瑾已经说服太后，明日圣旨必到。”
沈墨轩站在窗前，望着夜空中的明月：“是成是败，明日便知。”
第二天清晨，果然有钦差抵达杭州，直奔沈府而来。
“圣旨到！沈墨轩接旨！”
沈府门前，钦差高声宣旨。四周围满了前来打探消息的民众和商贾。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江南商盟私发交子，扰乱钱法，动摇国本，即日起予以取缔，严禁流通。违者以谋逆论处！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沈墨轩身上。
沈墨轩跪接圣旨，面色平静：“臣接旨。”
钦差冷笑道：“沈侯爷，即刻起停止所有交子流通，上交印版，听候发落！”
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然爆发出阵阵呼喊：
“不能禁交子！”
“交子利国利民！”
“我们要用交子！”
声浪一浪高过一浪，民众情绪激动。钦差面色大变：“反了！你们要造反吗？”
沈墨轩起身，向民众深深一揖，然后转向钦差：“大人请看，这便是民意。”
钦差强作镇定：“民意？民意大不过王法！”
“王法也应当顺应民心。”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众人让开一条路，只见陈砚舟缓步走来，身后跟着江南数十位有名望的士绅。
“陈老…”钦差显然认得陈砚舟，态度恭敬了几分。
陈砚舟向钦差拱手：“李大人，老夫与江南各位同仁联名上书，恳请朝廷收回成命，特许江南试行交子。”
他呈上一份厚厚的联名书，上面密密麻麻签满了名字，不仅有商贾，还有士绅、儒生，甚至几位致仕的官员。
钦差面色为难：“陈老，这是太后的意思…”
“太后的意思，也要顾及江山社稷。”陈砚舟不卑不亢，“如今江南商贸繁荣，税赋大增，皆是交子之功。若强行取缔，必生混乱，届时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钦差哑口无言。
就在这时，又一队人马疾驰而来。为首的竟是多日未见的赵天雄。
“漕帮十万弟兄，恳请朝廷保留交子！”赵天雄高声道，“若无交子，漕运结算将回到从前，效率大减，漕粮北运必受影响！”
钦差额头冒汗，他万万没想到取缔交子会引发如此大的反弹。
沈墨轩适时开口：“李大人，沈某有一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侯爷请讲。”
“朝廷取缔交子，无非是担心私发滥发，扰乱钱法。”沈墨轩道，“但若有一种交子，无人能够仿造，流通安全可控，朝廷是否可网开一面？”
钦差疑惑：“无人能仿造？这怎么可能？”
沈墨轩取出新设计的交子：“请大人验看。”
钦差接过交子，仔细端详。在慕容惊鸿的指导下，他验证了三重防伪特征，面色越来越惊异。
“这…这是如何做到的？”
“此乃沈家、慕容氏与陈老先生三方合力之成果。”沈墨轩道，“缺一不可，无人能仿。”
钦差沉吟良久，终是道：“此事关系重大，本官需回京禀报。”
沈墨轩微笑：“自然。在新旨意到来前，沈某会暂停新交子的发行。”
这个让步给了钦差台阶下。他点点头，带着人马离去。
危机暂解，众人松了口气。
“总算拖过去了。”慕容惊鸿抹了把汗。
陈砚舟却道：“莫要松懈。刘瑾必会再出狠招。”
果然，三日后噩耗传来：钦差回京后，刘瑾大怒，竟然罗织罪名，将钦差打入天牢！同时派出禁军，直奔江南而来，准备强行取缔交子，捉拿沈墨轩！
“刘瑾这是狗急跳墙了。”慕容惊鸿面色凝重，“禁军不比转运司的官兵，他们真的敢动手。”
沈墨轩站在工坊最高处，望着忙碌的工匠们，轻声道：“是时候了。”
“什么时候？”苏芷瑶不解。
“展现我们真正的力量。”沈墨轩目光深远，“让朝廷明白，江南离不开商盟，大宋离不开交子。”
他转向慕容惊鸿：“通知下去，按最终计划行事。”
慕容惊鸿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次日，禁军抵达杭州城外。令他们惊讶的是，城门大开，城内鸦雀无声，仿佛一座空城。
禁军统领王将军疑惑地率军入城，只见长街空荡，商铺关门，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怎么回事？”王将军皱眉，“人都到哪里去了？”
副将低声道：“将军，情况不对，恐有埋伏。”
就在这时，前方忽然出现一个人影——沈墨轩独自站在长街中央，面带微笑。
“王将军，沈某在此恭候多时。”
王将军厉声道：“沈墨轩！你聚众抗旨，罪该万死！还不束手就擒！”
沈墨轩不慌不忙：“将军息怒。沈某并非抗旨，只是想让将军看一些东西。”
他击掌三声，忽然间，四周店铺门窗大开，无数民众出现在窗口、屋顶，密密麻麻，无声地注视着禁军。
王将军倒吸一口凉气：“你…你要造反？”
“非也。”沈墨轩摇头，“沈某只是想问将军一个问题：禁军此来，是为维护朝廷安定，还是为制造江南动荡？”
“自然是维护安定！”
“那将军可知，昨日圣旨到达的消息传出后，江南各州府发生了什么？”
王将军一愣：“什么？”
沈墨轩又击掌三声，几个商贾打扮的人抬着几个大箱子上前，打开一看，里面全是账册。
“这是昨日至今，江南各商号的账目。”沈墨轩道，“圣旨消息一出，民众恐慌，纷纷挤兑，各商号现银几乎告罄。若交子真的被禁，明日此时，江南商贸将全面崩溃！”
王将军面色大变：“你…你危言耸听！”
“是不是危言耸听，将军一看便知。”沈墨轩拿起一本账册，“这是杭州最大米行的账目，昨日兑付现银五千两，库存仅余三百两。若无交子流通，明日杭州米价将涨十倍！”
又拿起一本：“这是布庄账目…”“这是盐号账目…”……
一桩桩，一件件，触目惊心。王将军汗如雨下，他明白沈墨轩所言非虚。若真强行取缔交子，江南必生动乱，这个责任他承担不起。
“将军，”沈墨轩诚恳道，“沈某并非要与朝廷对抗。只是希望朝廷明白，交子已与江南民生息息相关，强行取缔，受害的是百万黎民。”
王将军沉默良久，终是长叹一声：“罢了！本官这就回京，将实情禀报太后和皇上！”
禁军撤退的消息传来，整个江南欢声雷动。然而沈墨轩却无半点喜色，因为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当夜，沈府书房中，沈墨轩、慕容惊鸿、陈砚舟再次聚首。
“刘瑾接连受挫，必不会善罢甘休。”陈砚舟道，“下一步，他很可能直接对沈侯爷下手。”
慕容惊鸿点头：“我已经加派人手，保护墨轩和工坊。”
沈墨轩却摇头：“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我们必须主动出击。”
“如何出击？”
沈墨轩眼中闪烁着决然的光芒：“上京城，面圣！”
慕容惊鸿大惊：“不可！刘瑾在京城势力庞大，你这是自投罗网！”
“未必。”陈砚舟却若有所思，“若操作得当，或可险中求胜。”
沈墨轩道：“如今江南民心在我，交子利国利民有目共睹。只要面见皇上，陈明利害，或有转机。”
“但刘瑾必会百般阻挠。”慕容惊鸿担忧道，“你如何确保能见到皇上？”
沈墨轩微微一笑：“所以需要陈老先生相助。”
陈砚舟会意：“你是想…”
“听闻皇上近日欲改革钱法，苦无良策。”沈墨轩道，“若此时有人献上既便利又安全的交子方案…”
陈砚舟拍案叫好：“妙！如此一来，皇上必会召见！”
计议已定，沈墨轩开始准备上京事宜。而慕容惊鸿则负责安保，挑选精干人手随行保护。
临行前夜，苏芷瑶为沈墨轩整理行装，眼中满是担忧：“墨轩，此行凶险，定要万分小心。”
沈墨轩轻抚她的面颊：“放心，我自有分寸。况且…”他微微一笑，“我还有这个。”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囊，打开后是三种不同的印鉴：沈家的微雕印、慕容惊鸿的药水印、陈砚舟的官印。
“三方合力，便是我们最强的护身符。”
次日清晨，沈墨轩的车队启程北上。杭州城外，万千民众自发相送，场面感人。
“沈侯爷保重！”
“一定要成功啊！”
在众人的祝福声中，车队渐行渐远，消失在官道尽头。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同一时间，一骑快马已抢先奔赴京城。马上的骑士怀揣刘瑾的密信，信中只有短短一行字：
“沈墨轩已上京，途中务必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