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驿站向来是南来北往的枢纽,信使的马蹄声、商客的吆喝声、挑夫的号子声交织在一起,热闹得像一锅沸腾的粥。可今日,这份热闹却被一种沉重的肃穆取代,连驿站门口那棵老槐树上的麻雀都收敛了聒噪,缩在枝桠上,警惕地打量着往来的人。
一个浑身是土的驿卒正抱着一个牛皮包裹,跪在驿站门口的青石板上,剧烈地喘着粗气。他的草鞋早已磨破了底,露出的脚底板血肉模糊,渗出的血染红了身下的地面,与尘土混合成暗红色的泥团。额头上的汗水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滚落,在布满尘土的脸上冲刷出一道道深浅不一的沟壑,露出里面苍白的皮肤。
“快…… 快通禀陛下,云州急报!十万火急!” 驿卒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像被砂纸磨过的木头,每一个字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可他怀里的包裹却抱得紧紧的,双臂因为长时间用力而微微颤抖,仿佛那不是一卷纸,而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是云州数十万军民的性命。
守门的侍卫见他神色急切,衣衫褴褛却眼神坚毅,不敢有丝毫怠慢。其中一个侍卫连忙上前,想要接过他怀里的包裹:“我来帮你拿吧。”
“不!” 驿卒猛地后退了一步,将包裹抱得更紧了,“这东西,必须我亲手交给陛下!”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郑重,像是在守护一个不容侵犯的秘密。
侍卫见状,也不再坚持,只是加快了脚步,领着他往太极殿赶。穿过一道道宫门,朱红的宫墙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琉璃瓦顶折射出刺眼的光芒。驿卒的脚步越来越沉,膝盖早已磨得生疼,每一步踩在金砖上,都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火辣辣地疼。可他不敢停下,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出发时云州总管拍着他肩膀说的话:“小子,这封信,关系到云州的生死,你一定要送到陛下手里,哪怕是爬,也要爬进太极殿!”
太极殿内,檀香的烟气在梁柱间缭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沉闷的气息。李世民刚处理完尉迟恭晕倒的事,正靠在龙椅上,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他的眉头紧锁,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显然昨夜并未睡好。听闻云州有急报,他猛地坐直了身体,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连忙让人传驿卒进殿。
驿卒抱着包裹,踉跄着走进大殿,脚下的血渍在金砖上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脚印。他 “扑通” 一声跪在地上,膝盖重重磕在冰凉坚硬的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瞬间就在膝盖上磕出了一片青紫色的瘀痕。他顾不上疼痛,双手将包裹高高举起,手臂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陛下,这是云州十六位将领的联名血书!是他们用命换来的急报!”
旁边的太监小心翼翼地接过包裹,呈给李世民。李世民解开系得严严实实的牛皮绳,里面露出一卷桑皮纸。这桑皮纸是云州特有的,纸张粗糙,表面还带着细小的纤维,却异常坚韧,能经得起长途跋涉的颠簸。血书的边角已被血渍浸透,呈深褐色,有些地方甚至结了硬块,摸上去硌手,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混杂着尘土气息的血腥味。
最上方的 “云州守将联名保李杰” 九个字,是用狼毫笔蘸着鲜血写就的。那鲜血或许是刚刺破手指时流出的,鲜红而浓稠,或许是凝结后又被重新蘸取的,带着暗沉的色泽。笔锋刚劲有力,每一个笔画都像是用刀刻上去的,横如断木,竖似长枪,透着一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气势。
往下看,是十六位将领的签名,从云州总管王君廓到偏将军张诚,一个个名字都在李世民的脑海中有着清晰的印象。这些人,有的是跟随他出生入死的老部下,有的是近年来提拔的新锐将领,个个都是能征善战、忠心耿耿的猛将。每个名字后面,都按着一个鲜红的指印,像一颗颗跳动的心脏。
这些指印层层叠叠,有的因为用力过猛而模糊不清,有的还带着未干的血迹,边缘微微晕开,在粗糙的桑皮纸上留下一圈淡淡的红痕。能想象出当时的场景:昏暗的军帐里,油灯的光芒忽明忽暗,映照着将领们疲惫却坚毅的脸。他们围坐在一张破旧的案几旁,每人手里拿着一把小刀,毫不犹豫地划破自己的指尖。鲜血涌出来,滴落在案几上,他们忍着疼痛,将指尖按在血书上,那郑重的样子,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眼神里没有丝毫犹豫,只有对李杰的信任,对击退突厥的期盼,和对大唐江山的坚定守护。
“将军们说,若陛下不信李杰,他们愿卸甲归田,马放南山,换李大人专心造火药!” 驿卒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混着汗水滚落,砸在金砖上,晕开一小片水渍,“突厥人的攻势越来越猛,他们的重铠越来越厚,新打造的明光铠能挡住咱们的陌刀,弟兄们的刀砍上去,只能留下一道白痕,震得虎口发麻。唯有李大人的火球弹能破,可现在火药快用完了,库房里只剩下不到十枚。再耽搁,云州城的城墙就快被撞塌了,真的守不住了!”
血书的字里行间满是急切,字迹因为书写者的激动而微微颤抖,有些笔画甚至因为手的抖动而偏离了方向。上面详细记录着火球弹在战场上的作用:“李杰所造火球弹,乃我军克敌制胜之法宝。上月廿三,突厥五万大军攻城,其先锋重甲骑兵如黑云压城,我军防线摇摇欲坠。幸得李大人先前送来的二十枚火球弹,炸开缺口三处,斩杀敌军数千,才守住城池。如今火药将尽,突厥又增兵三万,虎视眈眈,若断此利器,云州危矣,边关危矣,关中危矣…… 我等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李杰忠君爱国,绝无二心。恳请陛下勿信谗言,让其全力造弹,救云州于水火,救大唐于危难……”
李世民逐字逐句地看着,手指轻轻拂过那些鲜红的指印,仿佛能感受到将领们指尖的温度,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信任和托付。十六位边关将领,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猛将,他们深知卸甲归田意味着什么。对于一个将领来说,战场就是生命,铠甲就是皮肤,卸甲归田无异于斩断臂膀,是比死还难受的事。可他们为了让李杰能专心造火药,竟然愿意做出这样的牺牲。
“他们…… 真的愿意卸甲归田?” 李世民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的手指停在 “卸甲归田” 四个字上,指尖微微颤抖。他仿佛能看到那些将领们说出这句话时,眼中的不舍和决绝。
“是!” 驿卒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额头撞在金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将军们说,只要能守住云州,保住大唐的土地,不让突厥人踏过长城一步,他们什么都愿意做!哪怕是从此拿起锄头,也心甘情愿!”
李世民将血书放在龙案上,目光久久没有移开。这血书的分量,比任何华丽的辞藻、任何严密的弹劾奏折都要重。它承载着边关将士的鲜血和希望,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什么是真正的忠诚,什么是真正的为国为民。也让他更加清楚,李杰和他的火药,对大唐意味着什么。
周范等御史站在一旁,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像被人狠狠抽了几巴掌。他们没想到云州的将领们会联名保李杰,更没想到他们会写出这样一封泣血的血书。周范张了张嘴,想说些 “将领们被李杰蒙蔽”“血书可能是伪造” 之类的话,却发现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其他几位御史也低着头,不敢看李世民的眼睛,更不敢看那封血书。
欲知下文如何,请先关注收藏点赞!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