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指间,星移斗转,已是五百载春秋。
昔日因凌谕入魔而动荡不安的神界,早已在戒律神王重掌秩序之下,恢复了往日的森严与平静。法则如轮,运转不息,诸神各司其职,仿佛那段惊心动魄的岁月,已湮灭在时光长河之中。只是,神城核心,那片被列为禁地的、通往无尽虚空的裂隙边缘,却成了这平静之下,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疤。
裂隙边缘,那座由混沌石为核心、被四种至高神力永恒封印的石像,依旧静静悬浮着。石像的面容依稀是凌谕的模样,却冰冷僵硬,再无半分生机,只有表面流转不息的封印光华,证明着内里镇压着何等恐怖的存在。这里,成了神城一个无声的禁忌,一个所有知情者都不愿轻易触及的痛处。
来得最勤的,永远是妍小妤。
五百年的光阴,并未在她绝美的容颜上留下痕迹,却将她那一头冰蓝色的长发,洗涤得愈发接近霜雪之色,失去了些许往日的光泽,平添了几分永恒的清冷。她总是独自一人前来,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石像前,一站便是许久。
有时,她会带来一壶凌谕昔日最爱的清茶,默默斟上两杯,一杯放在石像前,一杯自己端着,却从不饮用,只是任由茶香袅袅,氤氲了视线。有时,她会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站着,冰蓝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望着石像空洞的眼睛,仿佛能穿透那冰冷的封印,看到一丝残存的灵魂印记。寒来暑往,风雨无阻,她那孤寂的身影,成了这片禁地唯一不变的风景。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没有人敢去打扰。唯有在离去时,她眼角那悄然滑落、瞬间凝结成冰晶的泪珠,无声地诉说着五百年来从未停歇的思念。
戒律神王与清清,也会在特定的时日前来。戒律依旧是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袍,银发肃穆,只是每次站立在石像前时,他那万年冰封的脸上,会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复杂,或许是愧疚,或许是别的什么。他会静静伫立片刻,然后抬手打出一道秩序神光,加固一下封印,仿佛这是他与这位曾经的“对手”与“继任者”之间,一种无声的交流与责任。清清总是安静地陪在他身边,黑发如瀑,深紫色的眼眸中带着悲悯与叹息。她会轻轻放下一束散发着宁静气息的“安魂花”,然后与戒律一同默默离去。
而变化最大的,莫过于凌玥。
当年那个在父亲石像前立誓要保护好娘亲的小女孩,如今已出落成一位风华绝代、气质清冷的神女。五百岁的年纪,在神界正值青春韶华。她继承了父母最优越的容貌,银发如月华流泻,冰蓝色的眼眸深邃而坚定,眉宇间少了几分少女的娇憨,多了几分历经世事的沉稳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她的修为更是突飞猛进,隐隐已成为神城年轻一代的翘楚。
她也会常来,有时陪着母亲,有时独自一人。她不再像幼时那样哭泣,只是沉默地站在母亲身边,或是静静地凝视着石像。她会仔细擦拭石像上并不存在的尘埃,会低声汇报神城发生的大事,会说说自己的修行进展,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承诺般的坚定。
“爹,神城一切安好,戒律爷爷治理有方。”
“爹,我新悟出了一式剑诀,改日练给您看。”
“娘亲她……很好,我会一直陪着她。”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虚空裂隙边。她知道父亲可能听不到,但她相信,这份心意,一定能穿越时空与封印,传递到父亲心中。
这一日,妍小妤又独自前来,凌玥处理完公务也悄然来到她身后。母女二人一站一立,银发与冰蓝色的发丝在微风中轻轻拂动,与那座冰冷的石像,构成了一幅跨越了五百年时光的、悲伤而静谧的画面。
五百年的岁月,足以冲淡许多痕迹,却冲不散刻骨的思念与那份沉重的责任。封印依旧,石像沉默,而活着的人,仍在时光的长河中,背负着记忆与承诺,继续前行。只是那份深埋于心的痛,如同冰层下的暗流,从未真正停止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