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字字清晰,如同烙印,刻入言十七的心神:
“从来都不是他。”
“是你。”
“一直都是你。”
言十七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看着那双眼里再也无法掩饰的、汹涌澎湃的情感,感受着唇上残留的灼热触感和手腕上不容忽视的力道,一直以来对情感认知如同蒙着一层薄雾的意识,仿佛被这个强势的吻和直白的告白,骤然劈开了一道缝隙。
银灰色的眼眸中,纯粹的疑惑渐渐被一种懵懂的、前所未有的震动所取代。
一直都是他?
那无邪……
看着言十七眼中翻涌的迷茫与震动,张起棂知道,他赌对了。他用最直接、最不容回避的方式,撕碎了所有误会,将真相血淋淋地摊开在他面前。
他不再给言十七逃避或误解的机会,再次低下头,这一次,吻得轻柔却同样不容拒绝,仿佛在用自己的气息,一寸寸地覆盖,重新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
周围一片死寂,所有张家人早已识趣地背过身或退散。阳光透过古老的屋檐斜照下来,将相拥的两人笼罩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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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起棂带着宣告和占有意味的吻,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言十七从未起过波澜的心湖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唇上传来的温热、霸道,以及那不容错辨的炽热情感,是如此陌生,却又……隐隐勾起一丝被岁月尘封的熟悉感。
几年前的西王母宫。
张起棂强开青铜门后遭受剧烈反噬,是他主动用本源的力量为他疏导,以口渡气,将那维系生机的气息一点点送入他唇齿间。
可此刻……
此刻的吻,截然不同。没有了伤重的危机,没有了救治的紧迫,只剩下张起棂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滚烫而清晰的情欲和占有欲。
言十七猛地推开张起棂,踉跄着后退了一步,银灰色的眼眸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和茫然。他抬手,指尖下意识地触碰自己微微红肿的唇瓣,那里还残留着属于张起棂的、侵略性极强的气息。
“小官……你……”他声音有些发颤,大脑一片混乱。
张起棂看着他眼中的惊惶和不解,心头如同被针扎般刺痛,但他没有退缩,目光依旧紧紧锁着他,仿佛要将他刻入灵魂深处。
“是你,一直都是你。”他再次重复,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一直都是他?
言十七混乱地想着。所以,那些对无邪的特殊,那些流言,全都是误会?张起棂真正……心悦的人,是他?
这个认知让他心慌意乱。
他一直当张起棂是最亲近的家人,是可以全心依赖、无需设防的存在。而他从解雨辰那里感受到的,是温柔的宠溺和无条件的纵容,虽然他也知道解雨辰对他的感情并非纯粹,但那份感情包裹在糖衣里,不会让他感到……窒息,不会像张起棂刚才那样,仿佛要将他拆吃入腹,连灵魂都打上标记。
张起棂此刻的眼神太具有冲击力,那里面翻滚的欲望和深沉的爱意,像一张无形的网,要将他牢牢困住,让他本能地感到危险,想要逃离。
他需要冷静,需要空间,需要离开这令人窒息的气氛。
几乎是没有经过思考,言十七转身,身影如同鬼魅般,瞬间消失在张起棂的视线里。他没有动用任何特殊能力,只是凭借着本能,用最快的速度逃离了那个让他不知所措的现场,逃离了张起棂那几乎要将他灼伤的目光。
他下意识的向着自己感觉安全的地方跑了过去。
当解雨辰看到突然出现在自己别院、神色仓皇、唇瓣红肿的言十七时,心中先是猛地一沉,随即涌上的是难以言喻的酸楚和一丝隐秘的期待。
“十七?”他快步上前,语气是毫不掩饰的担忧,“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言十七抬起头,银灰色的眼眸里还残留着未散的震惊和困惑,他看着解雨辰,这个一直对他温柔以待的人,喃喃道:“小官他……他说……他一直喜欢的是我……”
解雨辰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痛蔓延。他果然还是说了。
“然后呢?”他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
“他……他亲了我……”言十七的指尖无意识地又碰了碰自己的唇,眉头微蹙,“和以前……在西王母宫渡气的时候,感觉完全不一样。我不明白……”
他看着解雨辰,眼神纯粹而迷茫:“解雨辰,你也喜欢我,对吗?可是……为什么你和他不一样?你从来不会让我觉得……害怕。”
解雨辰闻言,心中百感交集。他庆幸于言十七在慌乱中选择来到他身边,庆幸于自己在他心中是“安全”的。但同时也苦涩于,这份“安全”,或许正是因为自己始终不敢像张起棂那样,将最原始、最霸道的欲望展露在他面前。
他伸出手,想像往常一样揉揉言十七的头发,最终却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因为我舍不得逼你,十七。”
“张起棂他……或许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了。”解雨辰斟酌着词语,他不能诋毁张起棂,那会显得卑劣,但他可以引导,“但他的方式,吓到你了,是吗?”
言十七点了点头,眼神依旧迷茫。他知道解雨辰对他的感情和小官现在表达出来的,本质是一样的。但又如此不同。解雨辰的喜欢,是润物无声的溪流;而张起棂的,则是骤然爆发的火山,滚烫,猛烈,带着毁灭与重塑一切的力量。
他逃开了火山,本能地寻求溪流的安抚。
可他不知道,溪流看似温和,其下的暗涌,同样深不见底。
解雨辰看着他依赖又迷茫的样子,心中软成一片,却也清楚,经此一事,言十七再也无法像过去那样,纯粹地将张起棂视为家人了。那层窗户纸已被张起棂暴力捅破,而他,需要做的,就是在这片混乱中,成为言十七唯一愿意停靠的港湾。
“别怕,十七,”解雨辰柔声道,“在我这里,你可以慢慢想,没有人会逼你。”
而言十七的逃离,无疑是在张起棂鲜血淋漓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他站在空荡荡的庭院中,看着言十七消失的方向,周身的气息冰冷死寂,仿佛连最后一点光,都随之熄灭了。
他证明了心意,却似乎……将他推得更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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