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甲动了。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却又带着一种祭祀舞蹈般的韵律感。剑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划破雨幕,带起一道道冰冷的光弧。他没有选择硬碰硬,而是利用灵活的身法和精准的剑术,在几名杀手之间穿梭、格挡、反击。
“嗤啦——”
一名杀手的刀锋擦着他的肋下而过,划破了衣衫,带出一溜血花。
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反手一剑,精准地刺入了那名杀手的手腕,迫使对方惨叫着松开了兵器。
他的剑法狠辣、高效,没有任何多余的花哨,每一招都直奔要害,旨在最短时间内瓦解对方的战斗力。
永宁心中骇然,原来占甲这么厉害的吗?
但杀手人数占优,而且显然都是经验丰富的死士。
占甲虽然勇猛,短时间内挡住了大部分攻击,但依旧有两名杀手绕过战团,直扑试图策马逃离的永宁。
眼看刀锋及体,永宁甚至能闻到那刀身上传来的、混合着雨水和血腥的铁锈气味。她握紧了袖中的短匕,准备拼死一搏!
就在这时,占甲仿佛背后长眼,猛地一个侧身回旋,不顾身后一名杀手劈来的刀锋,手中剑脱手飞出!
“噗!”
剑如同流星,精准地没入了一名扑向永宁的杀手后心!
那杀手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扑倒在地。
而占甲自己,却因为这次救援,后背空门大露!
“小心!”
永宁失声惊呼。
另一名杀手的刀,已经狠狠劈落。
占甲勉强侧身,刀锋擦着他的肩胛骨划过,带起一大片皮肉,鲜血瞬间涌出,将他半边身子染红!
他闷哼一声,脚步踉跄,却借着前冲的势头,撞入了那名杀手怀中,手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一柄更短的匕首,狠狠刺入了对方的心口!
瞬间解决两名杀手,但占甲自己也身受重伤,战力大减。剩余的三名杀手见状,眼中凶光更盛,再次合围上来。
雨越下越大,山谷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占甲以剑拄地,勉强支撑着身体,雨水混合着血水从他身上不断流下,脸色在雨幕中苍白得吓人。但他依旧牢牢地挡在永宁身前,那双露出的眼睛,死死盯着逼近的杀手,没有丝毫退缩。
永宁看着这个相处不多,此刻却以命相护的男子,心中充满了巨大的荒谬感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就在剩下的杀手即将发动最后一击时,山谷外忽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和呼喝声,听起来人数不少!
三名杀手动作一滞,互相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但显然不愿陷入缠斗。其中一人发出一声唿哨,三人毫不犹豫地转身,迅速隐没于雨幕和山林之中,来得快,去得也快。
马蹄声渐近,是一队恰好路过的、前往沫邑的商队护卫。
他们被这里的打斗声和血腥味吸引而来。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
永宁松了一口气,浑身几乎脱力,从同样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马背上滑了下来。
她快步走到占甲身边。
占甲看到她过来,紧绷的身体似乎松懈了一些,但他依旧强撑着,没有倒下。他抬起手,缓缓扯下了脸上湿透的布巾,露出了那张敦实硬朗却此刻毫无血色的脸。
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
他看着永宁,眼神坚毅。
“尔……”
永宁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不知该说什么。问他为什么救她?问他怎么会在这里?
占甲似乎看穿了她的疑问,他微微摇了摇头,因失血而声音有些虚弱沙哑:“此地……不宜久留……他们可能……还会回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商队护卫,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去沫邑……路上……小心……不止一拨人……”
说完这句话,他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晃,终于支撑不住,向一旁倒去。
永宁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他。温热的、带着腥气的血液瞬间染红了她的衣袖。
山谷中的血腥气在冰冷的雨水中弥漫,短暂而激烈的厮杀留下的痕迹触目惊心。
她扶着因失血和力竭而陷入半昏迷的占甲,看着迅速逼近的商队护卫,心弦依旧紧绷。刚刚经历生死一线的追杀,她对任何突如其来的势力都抱有本能的警惕。
这队商队规模不小,约有二三十人,护卫们个个身材精悍,眼神锐利,手持的兵器虽然形制不一,但保养得极好,在雨中泛着幽冷的光。他们训练有素地分散开,一部分人警惕地环视四周山林,防止还有伏击,另一部分人则迅速围拢过来,目光落在场中唯一的站立者永宁和倚靠着她、浑身浴血的占甲身上。
为首的是一个约莫四十岁上下的男子,面容精瘦,下颌留着短须,一双眼睛不大,却透着商贾特有的精明与审慎。他没有立刻询问,而是先快速扫视了一遍战场。
倒地毙命的黑衣人,伤痕累累的驽马,以及永宁和占甲身上明显不属于普通行商的狼狈与伤痕。他的目光尤其在占甲手中依旧紧握的那柄古朴铜剑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那柄剑,形制古雅,剑身虽沾染血污,却难掩其材质与铸造工艺的非同寻常,剑柄处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属于某个古老氏族的徽记痕迹。这绝非寻常武士或盗匪所能拥有。
精瘦头领心中迅速权衡。
这二人,女子虽衣衫朴素,面容被雨水和尘土遮掩,但气度沉静,遇此大变眼神依旧清明,不似常人。男子重伤至此,仍保持着一种独特的、近乎祭祀般的凛然姿态,加之这柄非凡的短剑……其身份恐怕不简单。救下他们,或许会惹来麻烦,但也可能是一场机缘,尤其是他们行进的方向也是沫邑。
“这位……”
头领开口,声音不高,带着商贾惯有的圆滑,却并无恶意:“看二位情形,似是遭了匪人?可需相助?”
他没有直接点破追杀的可能,给了双方一个台阶。
永宁迅速判断着形势。占甲伤势严重,必须尽快处理,靠自己一人根本无法带他安全离开。这队商队看起来并非歹人,头领眼神精明却不凶恶,或许可以冒险一试。
她微微颔首,声音因之前的紧张而略带沙哑:“多谢阁下。吾兄长途中遇袭,伤势沉重,若能施以援手,感激不尽。”
她顺势编造了一个“兄妹”的身份,避免不必要的盘问。
头领点了点头,不再多问,利落地指挥手下:“来两个人,小心将这位伤者扶到货车上,用干燥的皮毛垫好。取金疮药和干净布帛来!”
他又看向永宁:“小女也受惊了,不妨一同上车,换身干爽衣物,前方不远有吾等一处临时歇脚点,可稍作整顿。”
护卫们依言行事,动作麻利而又小心地将占甲安置在一辆铺着柔软皮毛的货车上。有人递上了一个皮质的水囊和一些干粮给永宁。
效率之高,安排之妥帖,远超普通行商。
永宁心中稍安,道谢后,也登上了货车,守在昏迷的占甲身边。商队重新启程,加快了速度,沿着泥泞的小路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