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晏。
对，楚晏还有危险。
她必须做点什么。
“阿夜。”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哀求。
“你答应我，不要做傻事，好不好？”
“我们之间的问题，我们自己解决，不要牵扯到无辜的人。”
陆夜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他看着她，眼神一点点变冷。
“无辜的人？”
他低声重复着，墨色的眼眸里，翻涌起骇人的风暴。
“苏晚，在你心里，除了我，所有人都是无辜的，对吗？”
“那个觊觎你，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的男人，是无辜的。”
“而我，这个只是想让你留下来的人，才是有罪的。”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苏晚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在她的潜意识里，确实是这样认为的。
陆夜的偏执是罪，楚晏的出现是无辜。
可她忘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她自己。
是她为了完成任务，亲手将楚晏这个“完美工具人”拉进了这个漩涡。
陆夜看着她苍白失语的样子，眼底的风暴渐渐平息，重新化为一片死寂的深海。
他似乎对她的答案失去了兴趣。
“算了。”
他轻声说。
“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站起身，走到苏晚的身边。
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苏晚紧张地缩紧了肩膀，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她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沐浴后清爽的皂角香气，混合着一丝病态的、独属于他的冷冽气息。
陆夜没有做任何事。
他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看了很久。
然后，他俯下身。
苏晚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预想中的暴怒或者侵犯都没有到来。
一个冰冷的，带着雪花般触感的吻，轻轻地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很轻，很柔。
却让她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那不是一个吻。
那是一个烙印。
是一个宣告所有权，盖棺定论的印章。
“谢谢你的晚餐，姐姐。”
他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轻柔得如同情人间的呢喃。
“姐姐”这个称呼，从他嘴里吐出来，已经完全变了味道。
不再是依赖与亲近。
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无尽讽刺的提醒。
提醒她曾经扮演的角色，提醒她这场游戏的终结。
苏晚猛地睁开眼睛。
陆夜已经直起身，转身走向他的房间。
他的背影挺拔，步伐平稳，没有一丝一毫的踉跄。
那个病弱虚浮的少年，在这一刻，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冷静、强大、掌控一切的男人。
“咔哒。”
房门被关上，发出一声轻响。
那声音，像是为她和他的过去，画上了一个血淋淋的句号。
苏晚僵硬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额头上，那片冰冷的触感仿佛还未散去，正顺着她的皮肤，一点点侵入她的骨髓。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致命的错误。
她以为自己养的是一只缺爱的小狗。
只要她完成任务，抽身离开，他最多只会伤心一段时间。
可她错了。
她亲手喂养的，根本不是什么小狗。
是一头蛰伏的，以爱为食的凶兽。
她用五年的时间，用温柔和耐心，教会了它什么是爱，什么是依赖。
然后在它最信任她的时候，给了它最致命的一刀。
现在，这头被激怒的凶兽，要来讨回它应得的一切了。
而她，就是那笔，连本带利，需要用余生来偿还的债。
苏晚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环抱住自己，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巨大的恐惧与绝望，像潮水一样，将她彻底淹没。
她看向墙上的时钟。
时针，正一格一格地，坚定地走向那个既定的终点。
留给楚晏的时间，不多了。
留给她的时间，也不多了。
自陆夜房门关上的那一刻起，苏晚就成了一座僵硬的雕像。
额头上的冰冷触感，仿佛一个恶毒的诅咒，顺着她的皮肤纹理，一寸寸渗透进她的骨髓，冻结了她的思想与行动。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
或许是几分钟，或许是一个世纪。
她终于强迫自己动了一下，僵硬地抬起手，眼前凭空浮现出那块幽蓝色的系统面板。
她需要确认。
确认那一切不是她被恐惧逼出的幻觉。
面板上，陆夜的界面清晰依旧。
只是画面不再是那个阴暗的暗网，而是一个分屏监控的界面。
左边的屏幕上，是一个动态的GpS定位图，一个红点正在城市的主干道上平稳移动。系统在旁边冰冷地标注着：【目标人物：楚晏】。
右边的屏幕，则是暗网那个悬赏委托的页面。
委托状态那一栏，原本的“待接取”已经变成了两个鲜红的、刺眼的英文单词。
【AccEptEd】
委托已被接受。
而在委托人信息下方，多出了一行新的资料。
【接单人代号：幽灵（Ghost）】
【简介：背景未知，国籍未知。从业七年，完成委托三十一起，目标存活率为零。擅长制造“完美意外”，至今无一失手。】
苏晚的胃里猛地一阵翻涌。
她冲进卫生间，对着马桶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胃液灼烧着她的喉咙。
幽灵。
零存活率。
完美意外。
陆夜不是在开玩笑，他也不是一时冲动。
他用一笔足以让世界疯狂的巨款，雇佣了一个行走于黑暗中的死神，来收割楚晏的生命。
而那个死神，现在已经启程了。
墙上时钟的滴答声，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每一声，都像是在为楚晏的生命敲响丧钟。
四十小时的倒计时，已经开始了。
苏晚扶着冰冷的墙壁，浑身发抖地站起来。
她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如纸的脸，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与混乱。
报警？
她要怎么说？
说她通过一个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系统，看到了一个未成年人买凶杀人？
警察只会把她当成精神病。
直接去告诉楚晏？
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下属，突然跑去跟他说，你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侄子，正在暗网上悬赏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