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吴永贵做出这样的决定,村委会里的另外三个人,心中升起不一样的想法。
田仁义暗道,你姓吴的作死,那就别怪我田仁义不讲仁义了。今天当着大家伙的面,一定让你不当人……
孙玉峰则想到,自己果然没猜错,老支书到底是老支书,他有办法破闲传。
“俄们这就分头通知大家。”孙玉峰当场表示支持。
“老支书,这样不大好吧。依俄的意思,你还是去县里头的女子家里住上几天。大家也就是痛快一下嘴,过几天就莫事咧。”赵三喜脸上挂着笑,像是一心为吴永贵着想的样子。
“咦~~,你说甚咧。俄又莫做亏心事,咋还见不得人咧?俄要是真去女子家,要不了三天,俄保证公社里得来人。”说到这里,吴永贵用目光扫了扫田仁义,“就今夜黑,开全村大会。你们去通知吧。”
吴永贵当场点破赵三喜恶毒的想法,发布着命令。
赵三喜讪讪地笑了笑,解释了一句,“老支书,俄真心为你着想咧。只是俄莫你想得全面。要不咋就你当这个支书嘞。俄以后还得跟在你老支书后面,好好学习。不说咧,俄们去通知开会。”
赵三喜站起身拿起锣,还没走到门口,他看了看呆站着的田仁义,于是拉了他一把,两个人并肩离开了大队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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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分两波,赵三喜和田仁义去通知下湾村,孙玉峰则敲着小锣通知上湾村。而吴永贵则拎着他的烟袋,朝着李文海家走去。
田仁义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
“姓吴的,压在俄们田家人头上多少年咧,俄就不信扳不倒他们……”
赵三喜不急不慢地对田仁义说道:
“二叔,急个甚咧。回头开大会的时候,咱们一起拱拱火,俄就不信斗不倒他这个支书。为甚他姓吴的一直当这个支书?莫他女子帮忙,他能当这么长远。二叔,借着这个机会把他吴永贵搬倒,俄看你来当这个支书才对么。你们田家人也不比姓吴的少几个。”
赵三喜明显是在拱田仁义的火,可偏偏田仁义现在就爱听这些个。他心里舒服了许多。
他觉得赵三喜说的很对,只是不够全面。等回头自己得到全村的支持,自己再往公社里跑一趟。就凭你这实实在在占着全村人的便宜,为你自己谋了不少的好处,俄就不信斗不过你姓吴的。
有一村的证人,到时候你吴永贵不死也得脱层皮。搞不好你还得吃枪子嘞。
到那时候,俄来当这个支书。赵三喜人还行,留在村委里没问题,孙玉峰两面三刀,这个人断断不能留。不过生产队大队长,还得是我们田家人,可不能再让吴家人来干了。谁来当大队长好咛?
田仁义还没有琢磨明白,两个人已经走到了下湾村。敲起锣,扯着喉咙喊着。
“今天夜黑,都去场院开大会咧……”
路过田姓族人的家门,田仁义都会停下来,进去说上几句。无非是叮嘱大家一番,开大会时看自己眼色行事,让他们到时候一定要支持自己。
自家人自然向着自家人,再加上宗族的凝聚力,没人对田仁义表示反对。更有那些愣头青,拍着胸脯表示着心意。
“二大,莫麻达。”
“二爷,俄们不听你的还听谁?”
……
得到了族人的支持,田仁义心里美得很。他仿佛已经当上了村里的支书。
村里要开大会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大湾村。人们的反应不一。
有那嫉妒厉害的,恨不得到时候号召大家伙一起,抄了吴永贵的家。
有那老实本分的,也嫌生活无聊,静等着到时候看个好热闹。
更有吴氏族人,心里暗暗为吴永贵担心。他们可不希望吴永贵失势,让田家人骑到自己的头上。
还有会算计的,希望通过大会,让苏木匠免费给大家伙打家具。他们有人已经想好要多少条腿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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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玉峰杂念少,最先完成通知的任务。他回到大队部,见吴永贵已然坐在那里抽着烟,喝着水。
见左右没人,孙玉峰这才认真地对吴永贵说道:“老支书,这个田仁义想篡权夺位咧。这两天你是不知道,他上窜下跳,一心想把你整下去。”
“俄能不知道?不过就算俄这个支书不当咧,也轮不到他田仁义。”
“咋?”
“你咋忘了么,咱们村现在有几个组织上的人?他田仁义到现在都莫有参加进组织。想当这个支书,他也是想瞎了心。”
孙玉峰一拍自己的脑袋,“俄咋忘了这。你看看俄这个脑子,莫用得很。”
“行咧,这里莫旁人,俄就告诉你。刚才俄去了趟文海家,他管着咱村上的账,你还不放心?有些事情俄是做得过咧,一直都莫跟你们说,今天告诉你吧。所有人打家具掏的钱,都交文海那达嘞,俄是一文钱莫沾。不过话说在前头,当初也是文海给俄出的主意,说甚……‘君不密什么的’,意思不想让公社和别的村里人知道,怕咱们留不住苏淮这个财神爷。你这个大队长算是合格咧,好好干,以后要多多为大家伙谋些福利。”
吴永贵起身,拍了拍孙玉峰的肩膀,表示自己没看错人。
孙玉峰听了吴永贵的话,心里有些不乐意。自己好歹是村委委员兼生产队大队长,有什么事还要瞒着自己。又听到是李文海的主意,他就没有什么想法了。
李文海还能害村里人?他要做的事,一定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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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日头已经偏西,高原上吹起了凉风。
白日里还显得凉爽的窑洞,现在反而有些闷热了。苏淮两口子,加上徒弟和好大儿秦少海,四个人坐在院子里悠闲地吃着饭。
秦少海也不算吃白食,至少他给自己倒满酒之前,先把苏淮的酒给满上了,虽然他仍然喝的是苏淮家的酒。
吴大通今天吃饭,没有了往日的干脆利落,只是小口地咥着碗里的面,对于面前的野鸡肉,仿佛没看见似的。
“通娃,咋了么,多吃肉。你都瘦成干咧,干起活来一点劲都莫劲。”批评着徒弟,顺手还给他的碗里夹了两块鸡肉。
“师父,俄少吃点。俄想……”吴大通用手捂着碗沿,抬头对苏淮说着话,可是话到了嘴边,他又没有说出来。
“咋?俄家饭食不好吃?你想咋么。”
“俄……俄……”吴大通还是意意思思没把话说出来。
“到底你想说啥么,赶紧说,别让俄听着难受。”苏淮知道自己要不催一下,这孩子还真可能把想法憋在肚子里。
吴大通听了苏淮的话,他咬了咬嘴唇,狠了狠心,扬着脸认真地说道:“俄想省下些肉来,给俄大爹吃。他的腿摔伤咧,俄……”
听了吴大通的话,苏淮还没开口,秦少海放下自己手里的酒盅,用手轻拍了拍他的脑袋,说道:
“你个哈娃,要省也不是你省么,俄跟你师父省两口,也就够永江叔咥咧。赶紧咥饭,明个你再搬不动木头,俄就让你师父不教你手艺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