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榻危情:清漪恨起覆芳华
晨光透过长乐宫的雕花窗棂,洒在金砖地面上,映出细碎的光影,却驱不散殿内沉沉的冷意。刘清漪端坐在镜前,看着镜中妆容精致、眉眼温婉的女子,指尖抚过鬓边珠钗,眸底翻涌的恨意几乎要冲破那层温柔的伪装。侍女正为她梳理长发,青丝如瀑,缠绕的却是数不尽的血海深仇,她抬手按住发间玉簪,力道重得让侍女微微瑟缩,却不敢多言半句。
“辽地那边的动静,再细说一遍。”刘清漪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暗纹,那纹路是后汉宗室的图腾,多年来被她藏在衣料内侧,日日触碰,时时不忘。
侍女躬身回话:“回娘娘,旧部按您的吩咐,暗中挑唆辽地旧部,谎称萧安抚使要借迁徙之名削夺他们的田产兵权,还故意截留了部分朝廷拨付的安抚银粮,嫁祸给萧安抚使的部下。昨日已有两拨辽人聚众围了萧安抚使的府邸,虽未酿成血案,却闹得沸沸扬扬,辽地官员已将奏报递往京城,想来今日便能抵达御书房。”
“做得好。”刘清漪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镜中女子的笑容带着几分嗜血的决绝,“要让这场乱子闹得再大些,越大越好,最好让陛下觉得萧燕燕无力掌控辽地,甚至怀疑她蓄意挑事,意图谋反。”
“奴婢明白,已传信让旧部继续添火,务必让局势彻底失控。”侍女应声,又补充道,“还有坤宁宫那边,小皇子近日常由乳娘带着在御花园玩耍,每日辰时过后都会去西侧的暖亭晒太阳,那里僻静,周围侍卫虽有值守,却多是松散懈怠,是个绝佳的机会。”
刘清漪眸色一沉,眼底闪过狠厉的光:“暖亭附近可有隐蔽之处?行事需干净利落,既要惊到林阿夏,又不能让人抓到把柄,最好能嫁祸给旁人,断了自己的后路。”
“娘娘放心,暖亭后侧有一片竹林,枝叶茂密,可藏人。奴婢已让人备好几只训练过的恶犬,届时只需趁小皇子玩耍时放出,惊散乳娘侍卫,吓着小皇子便是。事后恶犬逃窜,无人能查到咱们头上,反倒会让人疑心是后宫其他妃嫔嫉妒作祟,毕竟皇后盛宠在身,看不惯她的人不在少数。”侍女低声回禀,语气里满是笃定。
刘清漪缓缓起身,走到殿外廊下,望着御花园的方向,指尖紧握成拳,指节泛白。林阿夏,你可知你安稳度日的每一刻,都是踩着我刘氏宗族的尸骨换来的?你的恩宠,你的子嗣,你的后位,全是我失去的东西,今日我便要让你尝尝,从云端跌落的滋味,让你腹中龙嗣不稳,让你疼惜的幼子受惊啼哭,让你日夜惶恐不安,一如当年我躲在密室中,听着族人惨叫的绝望。
恨意翻涌间,过往的苦难历历在目。城破之日的漫天火光,亲人倒下时的鲜血淋漓,颠沛流离时的饥寒交迫,老仆临终前的殷切叮嘱,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将她的心肠淬得愈发坚硬。她蛰伏多年,忍辱负重,从卑微侍女一步步爬上贵妃之位,熬过了无数孤寂难眠的夜晚,熬过了无数看人脸色的日子,为的便是今日,为的便是复仇雪恨,夺回属于刘氏的一切。
“何时动手?”刘清漪声音冷得像冰,每一个字都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
“今日辰时三刻,小皇子惯常去暖亭的时辰,恶犬已安置妥当,只待吩咐。”侍女回道。
刘清漪点头,眸底闪过一丝决绝:“便在今日,务必办妥。另外,派人盯着御书房,一旦陛下收到辽地的奏报,立刻来报,我要亲自去御书房外候着,看看陛下得知辽地大乱,会是何等反应。”
“奴婢遵命。”侍女躬身退下,脚步轻悄,如同暗夜中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廊下。
刘清漪独自站在廊下,晨风拂过她的衣袂,带来阵阵花香,却暖不了她冰冷的心。她望着坤宁宫的方向,眼底满是怨毒,那座宫殿里的温情暖意,是她此生无法触及的奢望,也是她必欲摧毁的执念。柴宗训对林阿夏的宠溺,林阿夏对幼子的温柔,都像一根根针,扎在她的心上,提醒着她失去的一切,提醒着她背负的血海深仇。
她恨柴宗训,恨他身为郭威之子,享受着覆灭刘氏宗族换来的江山,却对她的苦难视而不见,甚至将她纳入后宫,视作寻常妃嫔,殊不知他日日面对的,是一个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的复仇者。她恨林阿夏,恨她出身将门,家世显赫,轻易便能得到帝心,坐拥后位,儿女双全,享尽世间荣华,而她却要在黑暗中挣扎,在隐忍中筹谋,连片刻的安稳都成了奢望。她更恨这大周的天下,恨这金碧辉煌的皇城,每一寸土地都沾染着刘氏的鲜血,每一座宫殿都承载着她的屈辱,她此生最大的心愿,便是将这一切彻底颠覆,让柴氏王朝覆灭,让刘氏宗族复兴,哪怕为此付出粉身碎骨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辰时三刻,御花园西侧暖亭旁,阳光正好,暖意融融。柴淅川穿着软糯的锦袄,在地毯上蹒跚学步,手里拿着拨浪鼓,咿咿呀呀地笑着,乳娘和两名侍女守在一旁,眼神温柔地看着小皇子。周围的侍卫分散站立,目光懒散地扫视着四周,并未察觉竹林深处那双窥视的眼睛。
忽然,几声凶狠的犬吠打破了宁静,三只体型壮硕的恶犬从竹林中窜出,呲牙咧嘴,朝着暖亭方向猛冲过来。乳娘脸色骤变,惊呼一声,立刻将柴淅川抱在怀里,紧紧护在胸前,侍女们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躲闪,侍卫们反应过来,拔刀上前阻拦,却已迟了一步,恶犬扑到近前,狂吠着撕咬,虽未伤到人身,却将暖亭周围搅得大乱。
柴淅川从未见过这般凶狠的场面,吓得哇哇大哭,小身子在乳娘怀里剧烈颤抖,小脸涨得通红,哭声凄厉,听得人心头发紧。乳娘抱着他连连后退,脸色惨白,声音颤抖地呼喊侍卫护驾,混乱之中,暖亭的桌椅被撞翻,杯盘碎裂一地,原本温馨的场景变得狼藉不堪。
片刻后,侍卫们终于将恶犬驱走,可柴淅川的哭声依旧不止,小脸满是泪痕,眼神里满是恐惧,紧紧搂着乳娘的脖颈,不肯松手。乳娘心疼不已,一边轻拍他的后背安抚,一边急忙吩咐侍女去坤宁宫禀报皇后。
坤宁宫内,林阿夏正靠在软榻上翻看医书,琢磨着安胎的法子,忽然听到侍女慌张的禀报,说小皇子在御花园被恶犬惊吓,哭得厉害,她心头猛地一紧,脸色瞬间苍白,腹中竟隐隐传来一丝坠痛,她顾不得多想,急忙起身,由侍女搀扶着,快步朝着御花园赶去。
“淅川!”刚到暖亭,林阿夏便看到哭得撕心裂肺的柴淅川,心疼得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快步走上前,从乳娘怀里接过幼子,紧紧抱在怀里,声音温柔却带着颤抖,“淅川不怕,娘亲来了,不怕了……”
柴淅川看到林阿夏,哭得愈发委屈,小胳膊紧紧搂着她的脖颈,身体依旧不停颤抖,小小的身子滚烫,似是受了惊吓后发起热来。林阿夏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眼眶通红,低头吻着他的发顶,满心焦灼,腹中的坠痛感愈发明显,让她忍不住蹙紧眉头,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娘娘,您怎么样?”身旁的侍女察觉到她的异样,急忙问道,语气满是担忧。
林阿夏咬着下唇,摇了摇头,强忍着不适,沉声道:“先带淅川回宫,请御医立刻过来。”她心里清楚,自己如今身怀六甲,绝不能慌乱,可看着幼子受惊吓的模样,心疼之余,更多的是不安,御花园守卫森严,怎会突然出现恶犬?此事绝非偶然,定是有人蓄意为之。
刚回到坤宁宫,御医便已赶到,先为柴淅川诊脉,神色凝重地说道:“皇后娘娘,小皇子是受了极大惊吓,心神不宁,气血紊乱,臣开几副安神汤药,悉心调养几日便无大碍,只是切不可再受刺激。”
林阿夏点头,吩咐侍女好生记下,又让御医为自己诊脉,御医凝神片刻,眉头微蹙:“娘娘胎气本就刚稳,今日受惊动了气血,虽无大碍,却需静养安神,万不可再思虑过重,否则恐有风险。”
“有劳御医。”林阿夏轻声道,看着御医退下,抱着怀中渐渐止住哭声、却依旧神情惶恐的柴淅川,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她知道,这背后定是有人在暗中算计,而最可疑的,便是昨日殷勤请安的刘清漪。昨日她便察觉刘清漪眼底藏着深不可测,今日便出了这样的事,绝非巧合。
“娘娘,御花园守卫统领求见,说要向您请罪。”侍女走进殿内,躬身禀报。
林阿夏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沉声道:“让他进来。”
守卫统领躬身走进殿内,跪在地上,惶恐道:“皇后娘娘恕罪,属下失职,未能护住小皇子,还请娘娘责罚。”
“御花园内为何会出现恶犬?”林阿夏声音冰冷,语气里满是威严,“守卫如此森严,恶犬是如何进来的?”
“回娘娘,属下已派人排查,那几只恶犬并非宫中所养,像是从宫外潜入,竹林后侧的宫墙有一处破损,恶犬应是从那里进来的。属下失职,未能及时察觉宫墙破损,还请娘娘降罪。”守卫统领额头冷汗直流,声音颤抖。
林阿夏眸色愈发冰冷,宫墙破损岂是小事,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还精准地惊扰了淅川,分明是有人刻意安排,即便宫墙真的破损,也定是有人故意放任恶犬潜入,目的便是惊扰她和腹中胎儿。她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此事暂且记下,你立刻带人加固宫墙,严查宫内各处,务必找出放恶犬之人,若有隐瞒,定不轻饶。”
“属下遵命,定当严查!”守卫统领躬身退下。
殿内一片寂静,林阿夏抱着柴淅川,轻轻哼着童谣,眼底却满是警惕与冷冽。她知道,后宫的争斗从未停歇,此次对方已然出手,绝不会善罢甘休,她必须护住自己和孩子,更要找出幕后黑手,绝不能让对方有机可乘。
与此同时,长乐宫内,侍女已将御花园的动静禀报给刘清漪,脸上带着几分得意:“娘娘,事情成了,小皇子受了惊吓,哭闹不止,皇后娘娘赶过去时脸色苍白,似是动了胎气,御医已去了坤宁宫,想来情况不算太好。”
刘清漪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意,眼底满是快意:“做得好,林阿夏,这只是开始,我要让你日日活在惶恐之中,看着自己的孩子受苦,看着自己的胎象不稳,一点点失去你所拥有的一切。”
话音刚落,另一名侍女快步走进殿内,躬身道:“娘娘,辽地的奏报已递到御书房,陛下看过之后十分震怒,召了丞相赵普和几位大臣入宫议事,似是对萧安抚使已有不满。”
刘清漪眸色一亮,心中愈发得意,起身道:“备轿,随我去御书房外候着,我要亲眼看看,柴宗训焦头烂额的模样。”
御书房外,寒风凛冽,刘清漪身着素色宫装,静立在廊下,目光透过窗棂,望着殿内君臣议事的身影,眼底满是嘲讽。柴宗训,你以为掌控了天下便能高枕无忧?辽地大乱,后宫不宁,江南未平,你的江山早已岌岌可危,待我一步步瓦解你的势力,覆灭你的王朝,定要让你为当年的灭门之仇付出代价。
殿内,柴宗训看着辽地送来的奏报,脸色铁青,手中的奏折几乎要被捏碎。萧燕燕到辽地已有数月,不仅未能安抚好旧部,反而让局势愈发混乱,聚众闹事频发,甚至发生冲突,这让他极为震怒,也隐隐生出几分疑虑。赵普站在一旁,沉声说道:“陛下,萧安抚使手握重权,辽地局势如此混乱,恐有不妥,不如派人前往辽地探查实情,若萧安抚使确实无力掌控,需及时更换人选,以免局势进一步恶化。”
柴宗训眉头紧蹙,沉默不语。他信任萧燕燕的能力,也知晓辽地局势复杂,迁徙之事本就艰难,可如今闹到这般地步,确实让他难以安心。正思忖间,殿外侍卫禀报,说长乐宫贵妃求见。
柴宗训眉头微松,挥了挥手:“让她进来。”
刘清漪缓步走入殿内,躬身行礼,声音温柔:“臣妾参见陛下,听闻陛下为辽地之事烦心,特意炖了些安神汤送来,愿陛下保重龙体。”
柴宗训看着她温婉的模样,心中烦躁稍稍缓解,淡淡道:“有心了,放下吧。”
刘清漪将汤碗放下,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殿内奏折,轻声道:“臣妾不懂朝政,却也知晓辽地安稳关乎天下太平,陛下日夜操劳,需好生歇息,莫要太过忧心。萧安抚使虽是女流之辈,却颇有才干,想来定能稳住局势,陛下不必太过焦虑。”
这番话看似劝慰,实则暗中点出萧燕燕是女流之辈,暗示她难以掌控大局,赵普闻言,眼底闪过一丝赞同,柴宗训心中的疑虑愈发深重,沉默着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刘清漪见状,心中暗喜,又柔声说了几句宽慰的话,便识趣地告退。走出御书房,她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心中的恨意与野心交织在一起,愈发强烈。她知道,自己的筹谋正在一步步推进,柴宗训对萧燕燕的信任已出现裂痕,林阿夏的胎气已动,只要再加一把劲,便能让局势彻底偏向自己,复仇的日子,已然不远。
回到长乐宫,刘清漪独坐殿内,望着窗外飘落的枯叶,眼底满是复杂的情绪。恨意支撑着她走到今日,每一步都踏在刀尖之上,她知晓这条路凶险万分,一旦败露,便是万劫不复,可她早已没有退路,灭门之仇未报,宗族未兴,她只能一往无前,哪怕最终玉石俱焚,也要拼尽全力,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她想起年少时在侯府的日子,那时的她无忧无虑,锦衣玉食,习得琴棋书画,祖父教导她权谋之术,本是为了让她日后能安稳度日,护佑宗族,却未曾想,最终竟成了她复仇的利器。她恨命运的不公,恨郭威父子的残暴,恨这世间所有的安稳与温情都与自己无关,唯有复仇,才能让她心中的恨意得以宣泄,才能让她在黑暗中找到一丝慰藉。
坤宁宫内,林阿夏守在柴淅川床边,看着幼子熟睡的脸庞,眼底满是温柔与坚定。她轻轻抚摸着腹中胎儿,低声道:“孩子,别怕,娘亲定会护你和哥哥周全,无论前路多么凶险,娘亲都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们。”
她知道,刘清漪绝不会就此罢手,接下来的日子,后宫的争斗定会愈发激烈,而她能做的,便是步步为营,小心应对,护住自己和孩子,等待合适的时机,揭穿刘清漪的真面目。她与柴宗训之间的信任,是她最坚实的依靠,萧燕燕的忠诚与能力,是朝堂之上的助力,她坚信,只要同心协力,定能化解这场危机,护得后宫安稳,江山太平。
夜色渐深,皇城笼罩在静谧之中,可后宫的暗流却愈发汹涌。刘清漪的恨意如同毒藤,悄然蔓延,缠绕着每一个人的命运;林阿夏的警惕如同利刃,时刻防备着暗处的暗箭,守护着自己的挚爱与孩子。凤榻之上的安稳,不过是表象,危机早已潜伏,爱恨交织,宿命纠缠,这场关乎后宫荣辱、江山安危的争斗,才刚刚拉开序幕,而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都终将被卷入这场风暴,无法脱身。刘清漪的恨,林阿夏的护,柴宗训的疑,交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将所有人困在其中,前路漫漫,吉凶难料,唯有以命相搏,方能在这场危局之中,求得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