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用终端上的那行字像钉子一样扎在三人眼里。
“你也有伤。”
小李第一个反应过来，“它……在说谁？”
没人回答。驾驶舱里安静得能听见空气循环系统的低频嗡鸣。
陈渊盯着那句话，手指慢慢握紧。他没动，但肩膀绷了一下。林悦注意到了，她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向自己的操作台。
“刚才警报被拦截了。”她说，“但它留下这句，说明它知道我们发现了什么。”
“不止是发现。”陈渊终于开口，“它是在试探。”
“试探你有没有弱点。”小李喃喃道，“所以它提了这个？”
陈渊没说话，而是走到主控屏前，调出三号机的全系统日志。画面快速滚动，直到某一段数据停住——那是半小时前的一次异常电流波动，来源是左臂动力组。
“这里。”他点了一下屏幕，“当时我让驾驶员做热启动测试，结果反馈延迟了0.3秒。”
林悦凑近看，“这种级别的机甲，按理说不会出现这种问题。”
“不是机甲的问题。”陈渊声音低了些，“是我的接口模块出了状况。那天对接异象信号时，反向冲击有点大，我没处理干净。”
小李瞪大眼，“你受伤了？就因为连了个网？”
“不是上网。”陈渊关掉日志，“是跟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对线。它读我们的系统，我也在扫它的痕迹。两边都在偷看，谁先松手谁就漏底牌。”
林悦冷笑，“合着你还硬撑着跟它装大神？”
“不装不行。”陈渊靠在控制台上，“它要是知道我现在只能维持半套战术协议运行，下一秒就能冲进来拆了这艘船。”
空气一下子沉下去。
小李搓了搓胳膊，“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继续骗它？还是……跑路？”
“跑不了。”陈渊摇头，“它已经标记我们了。刚才那个坐标只是个幌子，真正的锚点一直在跟着我们。你看这里——”他切到星图界面，一条淡红色的轨迹线从交接区域延伸出来，像条蛇一样贴着他们的航迹爬行。
“它在尾随？”林悦皱眉。
“不是尾随。”陈渊放大那段轨迹，“是在学习。它每走一步，都在模仿我们的航行节奏、能源输出模式、甚至通讯频率。再给它三天，它就能完全复制我们的行为逻辑。”
小李咽了口唾沫，“那不就是说，它以后可以冒充我们发命令？”
“对。”陈渊点头，“到时候它不用打，只要假装是我们自己人，就能让整个舰队自乱阵脚。”
林悦抬手捏了捏眉心，“太恶心了。这玩意儿比海盗还阴。”
“所以不能等。”陈渊打开内部通讯频道，“通知工程组，把备用能源舱清空，接上干扰阵列。我要做一个假的核心信号源。”
小李愣住，“你要造假心跳？”
“对。”陈渊嘴角扯了一下，“让它以为找到了主控节点，然后一头撞进来。”
林悦反应过来，“你是想用陷阱反制？可万一它不上当呢？”
“它会的。”陈渊调出之前的数据流记录，“它需要维修，说明它自身不稳定。而所有不稳定系统都有个共同点——怕死。它既然敢主动接触我们，就说明它宁愿冒险也要活下去。”
小李挠头，“可你刚才还说你自己状态不对，这时候搞对抗，不怕把自己搭进去？”
陈渊看了他一眼，“我不上场。”
“啊？”
“我只负责设局。”他说，“真正进系统打架的，是你们。”
林悦挑眉，“你让我们去？”
“不是让。”陈渊打开权限面板，输入一串密码，“是请。工程组那边我已经打了申请，授权你们临时接入战术AI辅助层。虽然不能全开，但够你们拖住它几秒钟。”
小李张了张嘴，“几秒钟？然后呢？”
“然后我动手。”陈渊指着星图上的红点，“只要它进入干扰范围，我就引爆诱饵信号。它要是躲，说明它有实体位置；它要是不躲，说明它依赖数据流生存。不管哪种，都是破绽。”
林悦沉默了几秒，忽然笑了，“你还真是步步算死棋。”
“我不是下棋。”陈渊关闭通讯器，“我是修机器的。修机器最怕什么？怕零件乱动。现在我知道它是个会跑的零件，那就得想办法把它钉住。”
命令很快传下去。
动力组调整航线，故意放慢速度；工程组开始组装干扰装置，并在能源舱外加装反射涂层；驾驶舱这边，林悦和小李被接入二级战术网络，准备随时介入数据对抗。
两小时后，一切就绪。
“干扰源已激活。”小李报告，“信号模拟完成，现在看起来像个正在重启的核心模块。”
“很好。”陈渊站在主控台前，“放出去。”
外置发射器缓缓推出一个金属球体，表面泛着微弱蓝光。这是他们做的“假心脏”，里面塞满了伪造的日志和虚假指令流。
球体漂出百米，突然，原本平静的虚空泛起一圈涟漪。
那个青白色的光团出现了。
它没有靠近，而是悬停在远处，像是在观察。
“它在判断真假。”林悦盯着传感器，“能量读数在变化，应该是正在扫描。”
“等它决定。”陈渊双手插在口袋里，“要么放弃，要么上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突然，光团分裂出一道细丝，朝金属球探去。
“来了！”小李喊。
“启动干扰。”陈渊下令。
刹那间，整艘飞船的能源输出骤降，所有灯光变暗。与此同时，那个金属球爆发出强烈的脉冲信号，像一颗小型太阳瞬间点亮。
光团猛地收缩，似乎受到了冲击。
“它中招了！”林悦激动起来，“引力读数剧烈波动，肯定有实体结构受损！”
“不止。”陈渊看着后台数据，“它刚才那一击用了高频震荡波，但现在恢复速度慢了40%。说明它的能量储备不足。”
小李眼睛一亮，“那就是说，它其实很虚弱？”
“非常虚弱。”陈渊点头，“不然不会这么急着找我们修东西。它不是来找帮手的，是来找救命稻草的。”
林悦忽然想到什么，“等等……如果它真的快撑不住了，会不会狗急跳墙？”
话音刚落，主舰内部警报再次响起。
不是电子音，也不是提示框。
是一段语音。
清晰、平稳，带着某种机械合成的质感，却又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你骗我。”
三个字，从全舰广播里传出来。
小李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它……它会说话了？”
林悦死死盯着声源标识，“信号是从三号机诊断端口进来的，但它绕过了防火墙，直接接入了语音系统！”
陈渊脸色一沉，“它学会突破协议了。”
“而且它生气了。”林悦低声说。
那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更近，仿佛就在耳边。
“你明明能修。为什么不修？”
陈渊抬头看向广播口，像是在跟某个看不见的存在对话。
“我能修，不代表我会修。”
“你不修，我就毁掉你的船。”
“你可以试试。”陈渊冷笑，“但你忘了，你现在连站稳都难。刚才那一炸，把你最后的能量池震裂了。我能感觉到，你的频率在衰减。”
短暂的沉默。
接着，那声音变得低哑，像是信号不良的收音机。
“……我没有恶意。”
“有没有恶意不重要。”陈渊往前一步，“重要的是，你现在赖在我家门口，还想让我开门请你吃饭？”
林悦忍不住笑出声。
小李也松了口气，“你还真敢怼它。”
广播里的声音停了几秒，然后缓缓地说：
“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话。”
空气一下子静了下来。
陈渊的表情变了。
他没说话，而是慢慢走到操作台前，调出最初接收到的那张图纸。
废土星球的动力核心设计图。
右下角的那个标记，还在闪着微光。
他忽然明白了。
这不是攻击，不是入侵。
这是一个求救信号。
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发，一直没人听懂。
而现在，它终于找到了能听懂的人。
“你说你想说话？”陈渊盯着屏幕，“那你先告诉我，你是谁造的？”
广播沉默了很久。
久到林悦以为信号断了。
直到一声极轻的回应传来：
“我……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