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的阴影里，陈忠埋下的炭盆余温渐散，几片未燃尽的纸灰黏在青灰色砖缝中，被忽来的一阵秋风卷起。风裹着纸灰，掠过坤宁宫的琉璃瓦檐——那里正有禁军持戈而立，铠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守护着后宫的安宁，却无人察觉这轻盈如蝶的灰烬，曾承载着怎样的阴谋。
纸灰顺着宫墙飘下，落在御花园的花丛间。几只蜜蜂正围着月季花蕊打转，翅膀扇动间，将一片纸灰卷向小径。恰逢一名小宫女提着食盒走过，食盒里是给万贵妃准备的安神茶，她脚步轻快，裙摆扫过地面，纸灰沾在裙角，又被后续的风带向更远处，混入满地的银杏叶中，难分彼此。
出了紫禁城的午门，风势渐大，纸灰被卷上喧嚣的街道。街边的包子铺冒着热气，蒸笼掀开时，白汽与纸灰交织，一同消散在空气中；挑着担子的货郎沿街吆喝，担子上的丝绸布料随风飘动，沾了些许纸灰，又在货郎的走动中抖落，落在石板路上，被往来的马蹄与脚步碾成碎屑。
有几片纸灰飘进了一条窄巷。巷子里，几个孩童正围着一个泥人摊玩耍，泥人张捏着手中的红泥，转眼间便塑出一个威风凛凛的将军模样。一片纸灰落在孩童的发间，他浑然不觉，伸手去抢泥人张刚捏好的小老虎，笑声清脆。泥人张笑着摇头，顺手帮那孩童拂去发间的碎屑，纸灰便落在他的围裙上，又随着他揉泥的动作，混进了湿润的红泥里，成了泥人身上一道看不见的印记。
风继续向西吹，带着剩余的纸灰出了京城。官道旁的驿站外，几名驿卒正忙着更换马匹，准备将京城的文书送往各地。纸灰落在驿站的酒旗上，酒旗“哗啦啦”飘动，将纸灰抖落在前来歇脚的商旅肩头。一名来自江南的商人拍了拍衣袍，将纸灰拂去，转身走进驿站，与同行的人谈论着京城的新政，言语间满是对“双影案”落幕的庆幸，却不知那被他拂去的纸灰，曾是阴谋的余烬。
最后几片纸灰，被风吹到了郊外的田埂上。一位老农正牵着牛耕地，牛蹄踏过松软的泥土，留下深深的蹄印。纸灰落在田埂边的枯草上，老农弯腰拔除杂草时，无意间将枯草与纸灰一同埋进了土里。泥土覆盖下，纸灰渐渐分解，与养分一同渗入土壤，或许日后会被禾苗吸收，成为庄稼生长的一部分，彻底融入这片被“双影案”影响过的土地。
风渐渐平息，天地间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紫禁城的宫墙依旧巍峨，京城的街道依旧热闹，郊外的田野依旧生机勃勃。那些曾承载着烛龙阴谋的纸灰，早已在风中消散，或混入泥土，或融入空气，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可只有藏在深宫角落的陈忠知道，那些被烧毁的文书只是冰山一角，还有更多的秘密藏在暗处；只有行走在江湖的凌云鹤隐约察觉，世间的不公与阴谋从未真正断绝，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潜藏。纸灰虽已随风散去，但那些因仇恨与野心滋生的种子，或许仍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再次生根发芽。而这大明江山，也依旧在光明与阴影的交织中，缓缓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