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轰鸣,碾碎了后山屯的宁静。
十余骑气势汹汹的人马,带着官家特有的肃杀之气,蛮横地闯入了这个依山傍水的小村落。
尘土飞扬间,惊得鸡飞狗跳,家家户户的门窗后都探出惊疑不定的面孔。
“村正何在?!滚出来!”
孙长海勒住战马,声若洪钟。
炸雷般的吼声在狭窄的村道上回荡,震得屋檐下的冰凌簌簌掉落。
他身后的亲兵手按刀柄,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聚拢过来看热闹的村民,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人群一阵骚动。
王大爷拄着拐杖,颤巍巍分开众人走了出来。
他满脸笑容,深深作揖:“军爷息怒,小老儿姓王,是这后山屯的村正。不知各位军爷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方白衣驱马上前,目光清冷锁定了王大爷:“我等寻人。你们的护乡团,现在何处?其统领周琦,又在何处?”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一旁的祝丰年仿佛找到了彰显威仪的机会。
“锵啷”一声,手中绣春刀悍然出鞘!
冰冷的刀锋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寒光。
他傲然扬起下巴,声音带着锦衣卫特有的跋扈:“锦衣卫办案!凡有知情不报、胆敢阻挠者——”
他故意停顿,目光阴鸷地扫过一张张惊恐的脸,“格杀勿论!”
方白衣秀眉微蹙,不满地瞥了祝丰年一眼。
这种仗势欺人的做派,她向来不齿。但她也深知,这几乎是锦衣卫办案的“标配”,只能暗自摇头。
王大爷的身子明显地晃了一下。
他满脸惊恐的问道,“这……军爷……小老儿斗胆问一句,不知各位寻周统领……所为何事?”
他声音发颤,带着最后的侥幸。
“老东西!问你话就答话!再多嘴一句,爷爷的刀可不认人!”
不等祝丰年开口,他身后一个满脸横肉的锦衣卫番役便厉声呵斥。
绣春刀虚劈一下,带起细微的破空声。
祝丰年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眼神睥睨,显然默许了这番威胁。
人群中,隐在角落的白清清、林画意和杨小琪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
白清清迅速从林画意怀里接过那只眼眸灵动的松鼠阿红,俯身在其耳边极快地低语了几句。
阿红的小耳朵机警地抖动几下,随即化作一道几乎看不清的红色闪电。“嗖”地一下从人群缝隙中钻出,朝着村后晒场的方向疾射而去!
王大爷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军爷息怒……小老儿这……这就带各位前去寻周统领便是……”
方白衣微微颔首:“有劳老丈带路。”
王大爷转过身,对着仍在探头探脑的村民们没好气地吼道:“都看什么看?!散了散了!该干嘛就干嘛去,一点正事没有,就知道看热闹。赶紧散了!”
他的目光在扫过白清清等三女时,极其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询问。
白清清极轻微地点了下头,眼神镇定。
王大爷浑浊的眼中掠过一丝安心,随即挥手驱赶人群。
看热闹的村民们纷纷缩回脑袋,关门闭户。
原本喧闹的村子瞬间变得冷清。
“各位军爷,请随我来。”
王大爷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在前面。
十几匹高头大马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马蹄铁敲击着冻硬的土地,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嘚嘚”声。
一里多的路程,以王大爷的速度,仿佛要走成一个世纪。
走出不过百步,孙长海和祝丰年的脸上已写满了不耐。
孙长海暴躁地一勒缰绳:“老东西!指个方向!磨磨蹭蹭,耽误了公务你担待得起吗?”
马匹不耐烦地打着响鼻。
祝丰年更是满脸嫌恶:“就是!你老胳膊老腿的的,走到何时?指路即可!”
“吁——!”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观察的方白衣突然勒住了马,抬手制止了同伴的呵斥。
她那对寒潭般的眸子微微眯起,侧耳倾听。
“两位,听!”
随着距离靠近,村后晒场的方向,清晰地传来一阵阵如同闷雷滚动、又似惊涛拍岸的巨大声浪!
“一!二!三!四!”
“护我家园!保我桑梓!”
“杀!杀!杀!”
那口号声并非杂乱无章,而是整齐划一到了极致!
如同上百人合成一个巨人的咆哮,每一个音节都踩在同一个鼓点上,蕴含着令人心悸的力量感和钢铁般的纪律性!
声浪穿透寒冷的空气,震得路边枯树枝头的积雪都簌簌落下。
方白衣看向王大爷,声音带着探寻:“老人家,这声响……是否便是护乡团在操练?”
王大爷茫然地掏了掏耳朵,把手拢在耳边,大声问道:“啊?姑娘你说啥?小老儿耳背,听不清啊!”
方白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追问。
她与孙长海、祝丰年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无需言语,三人瞬间达成了共识——这声音绝不寻常!
“驾!” “驾!” “驾!”
三人几乎同时猛地一夹马腹!
胯下战马长嘶一声,如同离弦之箭,瞬间越过慢吞吞的王大爷,朝着声源处狂奔而去!
马蹄踏碎薄冰,卷起一路烟尘。
王大爷看着绝尘而去的官骑,脸上那点伪装出来的茫然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焦急。
他咬咬牙,竟然甩开拐杖。
下一刻,他迈开老腿,以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符的速度奋力追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