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光还未大亮,段俊安就已经精神抖擞地等在了知青点外。
他今天特意换上了一件崭新的白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结实流畅的线条,下身是笔挺的军绿色长裤,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挺拔。
韩安禾也早早起身,对着那面小镜子仔细梳理了许久。
她穿上了那件最喜欢的浅蓝色碎花连衣裙,腰身收得恰到好处,裙摆及膝,衬得她腰肢纤细,肌肤胜雪。
乌黑的长发没有编成麻花辫,而是柔顺地披在肩头,用一根同色系的发带轻轻拢住,显得温婉又多了几分平时少见的娇媚。
当她走出院门,看到等在晨曦微光中的段俊安时,两人眼中都同时闪过惊艳之色。
段俊安快步迎上前,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安安,你今天真好看。”
韩安禾脸颊微红,心里甜丝丝的,轻声回道:“我们走吧。”
今天的目的地是县城。从胜利大队到县城需要坐早班的公共汽车。
段俊安提前就买好了车票,两人并肩坐在有些颠簸的车厢里,随着汽车的启动,窗外的田野和村庄开始缓缓后退。
车子颠簸,尘土飞扬,但丝毫影响不了两人的好心情。
段俊安细心地将靠窗的位置让给韩安禾,自己坐在外侧,用身体为她挡开拥挤的人群。
车上人声嘈杂,但他们仿佛置身于一个独立的安静气泡里,偶尔低声交谈几句,眼神交汇时便相视一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甜蜜。
到了县城,时间尚早。
段俊安熟门熟路地带着韩安禾来到了县里唯一的电影院。
电影院门口贴着色彩鲜艳的海报,今天放映的是一部战争片《英雄儿女》。
买票的人排着不长不短的队伍,段俊安让韩安禾在阴凉处等着,自己挤进了队伍里。
他身材高大,在人群中很是显眼,没多会儿就举着两张粉红色的电影票回来了,额头上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走吧,快开场了。”他自然地护在她身侧,隔开拥挤的人流,领着她走进昏暗的影院。
影院里光线很暗,充斥着烟草、汗水和老旧座椅混合的特殊气味。
他们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木质座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很快,灯光熄灭,一束光从后方投射到白色的银幕上,电影开始了。
韩安禾对这类影片兴趣不大,但感受着身边人沉稳的气息,听着他偶尔在她耳边低声解释一两句剧情或武器装备,也觉得别有一番趣味。
影片放到一半,有一段相对平静的文戏。
影院里很暗,只有银幕的光线明明灭灭。
段俊安的手,不知何时,悄悄地从座椅扶手上滑落,极其自然地,覆盖在了韩安禾放在腿上的手背上。
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
韩安禾的心猛地一跳,却没有抽回手,反而在最初的僵硬后,缓缓地放松下来,甚至微微翻转手掌,与他十指轻轻交握。
黑暗中,感官变得格外敏锐。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粗糙的薄茧摩擦着她细腻的手背皮肤,能听到他似乎比刚才沉重了一些的呼吸声。
电影里在演什么,韩安禾已经完全不知道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两人交握的手上。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掌心在微微出汗,脸颊也烫得厉害。
段俊安同样心潮澎湃。
女孩的手柔软得不可思议,仿佛没有骨头,他小心翼翼地握着,生怕用力一点就会弄疼她。
指尖传来的细腻触感和温度,让他心猿意马,电影里的英雄故事早已远去,满心满眼都是身边这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姑娘。
整个下半场电影,两人就这样在无人注意的黑暗角落里,偷偷地牵着手,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和心跳。
直到电影结束,灯光亮起,段俊安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
韩安禾低着头,假装整理其实并不凌乱的衣角,以此来掩饰内心的波澜。
走出电影院,外面阳光正烈。
“饿了吧?我们去吃饭。”段俊安清了清嗓子,率先打破沉默,声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他带着韩安禾去了县城一家比较有名的国营饭店。
点了两碗肉丝面,又要了一个炒青菜。
吃饭的时候,段俊安将碗里的肉丝大部分都夹到了韩安禾碗里。
“多吃点肉,你太瘦了。”
韩安禾看着碗里堆起来的肉丝,心里暖暖的,小声道:“你自己也吃。”
“我没事,在部队油水足。”段俊安看着她,眼神温柔。
吃完饭,段俊安带着韩安禾来到了县城中心的人民公园。
县城的公园不大,但绿树成荫,有一个不小的人工湖,湖上架着九曲回廊般的石桥,是年轻情侣和市民闲暇时最爱去的地方。
比起电影院的昏暗与拥挤,公园显得开阔而宁静。
两人沿着湖畔的柳荫小道慢慢走着,斑驳的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来,在他们身上跳跃着光影。
“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段俊安体贴地问,从随身携带的军用水壶里倒出温水,递给她。
水壶是他用过的,韩安禾接过时,嘴唇碰到壶口,仿佛间接感受到了他的气息,脸又有些发热。
她小口喝着水,目光打量着公园的景致。
虽然比不上后世的公园精致,但在这个年代,能有这样一片绿意盎然的公共空间,已经十分难得。
有带着孩子的父母,有坐在长椅上看报纸的老人,也有像他们一样,并肩漫步的年轻男女。
“以前在部队,休息的时候,偶尔也会去驻地附近的公园走走。”
段俊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开始跟她讲一些部队里的趣事,讲战友之间的糗事,讲训练时的艰苦与汗水,也讲完成任务后的成就感。
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叙述生动,韩安禾听得入了神。
她也跟他分享知青点的生活,说起韩安珩的成长和偶尔的傻气,说起自己打猪草时和孩子们相处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