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美人笑眯眯的丝毫不恼,随手将用来修枝的剪刀丢给了天璇,正要回寝宫,就见瑶华宫如今的一等大宫女晴云走了进来,她道:“娘娘,青姑姑回来了。”
现下瑶华宫中的大宫女除了晴云外,还有走马上任不久的明月和朝阳。至于掌事姑姑,一直都是青幺——即便她每年都有大半数的时间不在京城,却依然无人能越过她去。
“真的?!”蔷美人眸中漾着满心的欢喜,盼了这许久,总算是把青幺给盼回来啦!
此时的青幺依旧是一袭素净青衣,身后跟着几名敛声屏气的小婢女。
那厢还不等她开口,蔷美人已主动贴了上去。青幺虚扶了把几乎挂在自己身上的人,目光扫过瑶华宫四周,皱了皱眉:“换了不少面孔。”
“嗯呢。”蔷美人亲昵地挨着她,双臂环住对方纤细腰肢,心头舒畅又满意。
这些年,各宫尤其是皇后都在瑶华宫安插了不少眼线,蔷美人向来清楚却懒得理会,可如今她腹中揣着孩儿,便不能再这般放任,总得为孩子考虑周全。
青幺无奈捉住自己身后东摸摸西摸摸的手:“进去说。”
“好。”蔷美人点头应下,还未踏入寝殿却突然转过身问:“青幺,你是不是瘦了?”
方才触碰间,分明觉她腰肢比上次相见更细了些。
“有吗?”青幺微拧眉梢。
“怎会没有!”蔷美人拉过她的手按在自己小腹,语气带了几分娇嗔的委屈:“我这儿日渐丰腴,你倒好,竟背着我偷偷清减。”
青幺:……那咱俩情况一样吗?
青幺深知蔷美人的尿性,她不想在这件事情与对方胡搅蛮缠,索性取了封信出来:“这是容城主给你的。”
容祗。
如今南诏的代城主之一。
另外一位代城主,正是青幺。
“烧了吧。”蔷美人打个哈欠,自打怀孕以来她总是时而不时的犯困。
青幺皱了皱眉:“不看看?”
“不看了。”这么多年她就没看过,有什么话若是日后能再见,就当面再说吧!
青幺点头,径直取了火烛将整封信烧了精光。
“这次……能待多久?”蔷美人拉着青幺问。
青幺的眸色温和,看着蔷美人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待到你生产。”
“真的?!”蔷美人眼露惊喜,每次回来青幺至多也就待一个月,这一次竟是准备待个半年?仅是想想就很开心啊!
“真的。”青幺微笑:“南诏有容城主和沈嬷嬷,问题不大。”
倒是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她不放心让怀孕的有容独自面对。
“那……你的小宝贝们呢?”蔷美人眨了眨眼:“谁照顾?”
“能休眠的已进入休眠状态,不能休眠的我都带出来了。”如今盛都正值夏季,不必担心。
青幺既已筹谋妥当,蔷美人便不复多问——仅凭青幺一己之力,便可当千军万马。啧,已经开始期待皇后出招了呢!
行过猫儿山并非是一马平川,岳城多山岭。日落之前,萧祈年等人投宿的地方叫松山镇。
这个镇子就像是嵌在群山的褶皱里,屋舍依山而建,随山势起伏铺展,高低错落有致。
松山镇客栈就叫做松山客栈,是依着半山缓坡搭起几间青瓦房,木门有些破旧,门檐下挂着两串红灯笼,风拂过,灯笼晃起暖乎乎的光晕。
一行人安顿妥当,便向客栈老板娘要了些干柴与食材——院侧恰好有片缓坡,草浅石少,正适合野炊。
逍遥王沈琅望着暮色里跳动的篝火笑言:“明日便要分道,今夜咱们饮酒烤肉,也算尽兴饯别。来,等会儿也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说罢,沈琅撸起衣袖,取竹钎麻利穿肉,肥瘦相间的肉块错落串起,往烤架上一搭,掌心按柄匀速翻转,炭火舔舐间肉香已悄然漫开。
萧敏安熟练的将椒盐与茴香递到沈琅手边,眉眼温柔的与萧祈年、江晚解释:“我们寻常多是露宿山野,久而久之王爷便练就了这么一手绝活。”
江晚心生好奇:“野外生火做饭,岂不是诸多不便?”
萧敏安摇头轻笑:“王爷素来随遇而安却不将就,每次出行前,必会早早的让手下备足物资。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别看身边只有三元和八两两个武婢,该有的一应俱全。”
这也正是为何当初他们会与萧筱相遇的原因。
不远处另一堆篝火旁,萧筱正蹲在春儿、忆儿、八两身边,瞧着姐姐们忙活,她跟着帮倒忙……实在是叫几个人哭笑不得。
萧祈年望向那边,随口问:“皇姐这些年,该去过不少地方吧?”
萧敏安点头,接过三元端过来的烤串分予二人:“东南西北都踏遍了。当年南楚不稳,王爷本就无意帝位,便拉着刚大婚的我遁走江湖,第一站便是南诏城。”
南诏城?
这个名字已经多次在江晚这里出现,虽然还没去过,但是心驰神往久矣。
“南诏城的容城主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沈琅听着他们的对话,边烤肉边回头插了句。
“很有意思?”江晚咬了一口外焦里嫩的烤肉,来了几分兴趣:“怎么个很有意思法?”
“很……豁达?”沈琅思忖了片刻,给出这样一个答案。
豁达?
能让恣意潇洒如逍遥王这样的人称一声“豁达”,那该拥有怎样的心胸?
江晚看向萧祈年,似以目光询问。
萧祈年点头。
容祗此人确实如此,他对身边的人或事从不计较得失取舍:
暮春城主府院中出墙的蔷薇被孩童攀折几枝,府兵欲将之擒拿,却被他挥袖拦下:“花开堪折直须折。”
夏暑巡查街市,见杂货铺老板与顾客争执——顾客称少找了铜钱,老板坚称无误,他上前调停时自掏腰包补了差额:“铜板换和气,值当。”
秋后农户上缴税粮,有老农挑来的米粮略掺谷糠,幕僚欲按规矩折罚,他却摇头:“今年风调雨顺,些许谷糠无碍。”
冬日大雪压塌了后院柴房,管家急得团团转,怕他追责,他倒无所谓:“柴房旧了早该修缮,塌了正好。”
这样一个人,活得随性又通透,确实担得起逍遥王口中的“豁达”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