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阁之战的影响,远比想象中更加深远,却也更加隐秘。
对于普通港人而言,那一夜或许只是经历了一次格外漫长、月光异常皎洁(葬月失败后)又短暂消失(星力爆发时)的月全蚀,以及一些难以解释的轻微地震和电路波动。大多数人在翌日太阳升起时,便将昨夜的些许异常抛诸脑后,重新投入到忙碌喧嚣的都市生活中。只有极少数灵感敏锐者,或许会觉得空气似乎清新了一点点,长期压抑在心头的莫名烦躁感减轻了些许,但他们也无法说出个所以然来。
然而,对于修行界以及亲历此战的众人而言,变化是天翻地覆的。
嘉嘉大厦,灵灵堂。
马小玲闭关三日,稳固合道初期的境界。出关后,她虽极力收敛,但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与天地法则浑然一体的气息,依旧让所有靠近她的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威压与心安。
求叔第一时间赶来,带来了各方面的消息。他显得异常兴奋,脸上的皱纹都仿佛舒展开了许多:“小玲…不,元君…”他下意识地想改口,却被马小玲用眼神制止了。
“求叔,还是叫我小玲吧。”马小玲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那属于“马小玲”的人性一面似乎又回来了些,“外面情况如何?”
“好!前所未有的好!”求叔激动道,“虽然灵气复苏依旧微弱,但天地法则初步理顺后,施展术法的反噬和滞涩感大大减轻了!我尝试绘制了几道茅山高阶符箓,成功率竟比末法时代前还要高!而且…”他压低了声音,“滞留阳间的孤魂野鬼,似乎受到了某种无形的约束和引导,怨气消散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样容易化作厉鬼了。地藏王大师的宏愿,似乎真的开始起作用了!”
马小玲微微点头,这正是她合道后带来的最直接好处之一。天道有了主心骨,虽残破,却不再无序,天地人三道的修复终于有了最基础的平台。
waiting bar 内。
白素素和小青的收获巨大。她们亲身参与了对抗魔神的大战,见证了星辰之力与天道之威,又在战后天地法则初步理顺的环境中修炼马小玲传授的《上清仙法》,进境一日千里。白素素周身妖气几乎尽数转化为纯净的上清仙光,气质越发空灵出尘,修为直逼仙道门槛。小青虽然跳脱依旧,但施展法术时也多了几分正统道门的恢弘之气,少了些妖类的阴邪。两人时常对坐感悟,讨论道法,对马小玲的感激与敬仰无以复加。
金正中母子也来到了酒吧。金姐依旧是那副市侩模样,但看着儿子眼神却有些复杂。金正中自从那次被马小玲点破“玄武童子”真身、又经历了大厦平妈事件和最近的天地异变后,整个人沉默了不少。此刻他坐在角落,眼神偶尔会陷入迷茫,体内那丝属于“许仙”的转世灵光,在天地法则变化的刺激下,似乎变得更加活跃,让他时常做一些光怪陆离的梦,梦中总有雷峰塔、金山寺和一个模糊的白衣女子身影…白素素偶尔看向他,目光也会变得有些悠远和复杂,她能感觉到这个“凡人”与自己似乎有某种极深的因果牵连,却算不真切。
况天佑和况复生父子俩的变化最为直观。他们彻底摆脱了僵尸的桎梏,不再需要吸血,不再畏惧阳光。况复生兴奋地拉着王珍珍跑到阳光下又蹦又跳,感受着那久违的、纯粹的温暖,虽然他的身体依旧还是八岁孩童的模样,但心理上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规划“长大”后的生活。况天佑则沉稳许多,他努力适应着以上清仙法吸纳灵气的修炼方式,体内由僵血转化而来的根基雄厚,修炼速度极快。他时常望着香港的天空,感受着那冥冥中开始缓慢修复的秩序,心中充满了对新生的希望和对马小玲的感激。他与王珍珍的关系,似乎也因这劫后余生而更加亲近自然。
欧阳嘉嘉和王珍珍作为普通人,感受不到那么深刻的变化,但她们也觉得最近大厦里空气好了,邻居们的精神面貌似乎也开朗了(尤其是平哥走出阴影后),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王珍珍依旧温柔善良,悉心照料着众人,她是这片残酷修真世界中,一抹温暖人心的人间烟火。
地藏王(孔雀)在战后便告辞离去,他言明需要前往幽冥深处,借助马小玲梳理天道后产生的积极影响,继续践行他的宏愿,尝试真正重塑轮回秩序,这注定是一个漫长而艰辛的过程。妙善上师则留了下来,暂居于waiting bar附近的一处静室,她损耗颇大,需要静修恢复,同时也以其智慧,时不时为白素素等人解答一些修行上的疑惑。法海也没有离开,他似乎打定了主意要留下“护法”,经常在嘉嘉大厦附近打坐,吓得一些弱小妖鬼远远避开,倒也无形中净化了一方环境。他偶尔会与白素素小青论道,双方虽不再剑拔弩张,但言语间的机锋依旧不断,却也有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意。
一切似乎都在走向正轨,弥漫着劫后余生的平和与希望。
然而,马小玲却无法真正放松。
深夜,她独自立于灵灵堂窗前,俯瞰着霓虹闪烁的香港。合道之后,她的感知与这片天地紧密相连,她能感受到那看似平静的表面下,依旧暗流涌动。
天道只是初步梳理,距离真正完善还差得极远,许多深层次的法则依旧断裂、扭曲,需要她耗费漫长时间和巨大心力去修补。地藏王的轮回重建刚刚起步,脆弱不堪。人道秩序更是需要漫长引导。
更重要的是,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眉心四象塔基座上的那一道细微裂纹。此塔是她最大的依仗,也是穿越世界的根本,它的损伤,让她心中隐隐不安。方才合道过程中,若非四象塔全力支撑,她恐怕早已被法则洪流冲垮。这裂纹,是否会影响塔的威能?是否会妨碍未来的穿越?
同时,那种身合天道后带来的、与此界日益加深的羁绊感,也让她感到一丝沉重。修复此界,是她作为斗姆残魂的责任,但也意味着更多的因果纠缠。她终究是要离开的,去往下一个世界,寻找恢复斗姆全盛、乃至带领洪荒超脱的道路。届时,此界又当如何?
还有…将臣,盘古一族…这些名字再次浮现在她脑海。罗睺虽灭,但僵约的根源并未彻底铲除。通过初步合道,她对此界的认知更深,能隐约感知到,在世界的某个隐秘角落,或者说另一个层面,盘古族布下的“命运”之网依旧存在,虽然因天道初步修复而有所松动,但并未完全破除。山本一夫死了,但将臣呢?那个真正的僵尸始祖,盘古族的存在,又在哪里?他们对此界天道的变化,会作何反应?
马小玲抬起手,指尖一缕微不可察的星芒流转,那是引动周天星斗后残留的一丝权柄,也是她斗姆本源进一步苏醒的证明。
前路依旧漫长,凶险未知。
她轻轻抚过眉心,目光穿透玻璃,望向遥远而深邃的夜空,仿佛在寻找着下一个世界的坐标。
“下一个…”她低声自语,声音消散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