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荏苒,岁月如梭。雷峰塔下的故事似乎已渐渐沉淀为钱塘百姓口中一则模糊的传说,只在茶余饭后,或雷雨交加之夜,被偶尔提及,带着几分唏嘘与敬畏。李家院中,那两个相依相伴的孩子,却已悄然长大。
许仕林在李公甫与许姣容含辛茹苦的抚养下,虽自幼体弱,未能如其他孩童般肆意奔跑玩闹,却展现出了过人的聪慧与静气。他承袭了生父许仙的温润书卷气,眉眼清秀,性情内敛沉静,不喜喧闹,唯独对书本知识有着超乎常人的渴求与天赋。李公甫倾其所有,托人寻来典籍,送他入塾读书,仕林亦不负所望,年纪轻轻便已才名初显,成了街坊邻里交口称赞的“小秀才”。只是他眉宇间总似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轻愁,偶尔会望着西湖方向出神,仿佛在追寻某个模糊的梦影。
碧莲则出落得越发活泼伶俐,健康明媚如春日初绽的莲花。她承了父亲的爽朗和母亲的坚韧,虽是女儿家,却颇有主见,行动间带着一股蓬勃的生气。她依旧是仕林最忠实的“跟班”和最温暖的守护者,替他挡去不必要的纷扰,为他带来外面的趣闻,用她独有的方式,驱散他周身的沉寂。两人一同长大,情谊深厚,李公甫夫妇看在眼里,心中那份隐藏多年的秘密,也渐渐化作了对未来的某种默契期盼。
然而,世间的平静,往往只是更大风波来临前的假象。
钱塘百里之外,有一山,名曰凤凰山。此山峻峭奇崛,林木幽深,多产毒虫瘴气,寻常百姓不敢深入。山中有一洞府,内里盘踞着一修行多年的妖王,自号“金钹法王”。其本体乃是一只得道的金毛山鼠,惯使一对赤金钹为兵器,法力不弱,更兼性情乖戾,心胸狭窄,在方圆百里的妖界中,也算是一号凶名赫赫的人物。
多年前,金钹法王曾与白素贞有过节。彼时他欲强占一处灵穴修炼,正遇上前来寻访洞府的白素贞。白素贞道行远胜于他,又得黎山正统仙法,一番交手,金钹法王不仅惨败,更被削去百年道行,狼狈逃回凤凰山老巢,从此怀恨在心。后闻听白素贞嫁与凡人,产下一子,又被镇压于雷峰塔下,他先是拍手称快,继而却又对那拥有半妖血脉的孩子生出了恶毒的念头——若能吞食此子,或可大增功力,一雪前耻!
只是他深知白素贞虽被镇压,但其妹小青仍在,且似乎另有高人庇护(马小玲虽低调,但其出手痕迹难免被有些道行的妖魔感知),加之忌惮钱塘乃人间府城,又有佛寺守护,一直不敢轻举妄动。
这一日,金钹法王正在洞中烦躁踱步,思量着如何报复许家又能避开麻烦,忽觉洞内温度骤降,一股极其隐晦、冰冷、却带着无上诱惑力的意念,如同滑腻的毒蛇,悄无声息地钻入了他的识海。
“桀桀桀…堂堂金钹法王,竟被一已镇之蛇妖的后人吓得龟缩洞中,真是可笑,可叹呐…”
那意念非声非音,直接作用于心神,充满了嘲弄与蛊惑。
“谁?!”金钹法王大惊失色,猛地祭起一双金钹护住周身,妖力澎湃而出,厉声喝道,“何方神圣,藏头露尾,给本王滚出来!”
“我是谁并不重要…”那魔念波动继续回荡,飘忽不定,难以捉摸其源头,“重要的是,我能给你想要的…力量,还有…复仇的机会。”
“胡言乱语!本王需要你给?”金钹法王嘴上强硬,心神却已被那魔念中蕴含的纯粹而邪恶的力量所吸引。那力量层次极高,让他本能地感到恐惧,却又抑制不住地生出贪婪。
“哦?是吗?”魔念轻笑,仿佛看穿了他的一切心思,“那你可知,那白素贞之子,身负人妖二气,又得微弱仙缘(指其母血脉),实乃千年难遇的大补之物?你若能得其精气神魂,莫说恢复旧观,便是突破现有境界,也非难事…”
金钹法王呼吸一窒,眼中贪婪之色大盛,但旋即又警惕道:“哼,说得轻巧!那小子身边岂无防范?更何况…”
“防范?呵呵…”魔念充满不屑,“无非是一条道行大损的青蛇,和一个来历不明却碍于人间规矩不能轻易对你这等‘土着’妖魔下死手的女人罢了。至于金山寺的和尚…只要你不主动去招惹,他又岂会时时关注一个凡人小子?”
魔念的声音变得更加诱惑,如同情人低语,丝丝缕缕地渗透金钹法王的心理防线:“而我…可以帮你。我能赐予你更强大的力量,让你轻易避开那些眼线,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心愿…更能助你催化山中精怪,供你驱使…想想吧,吞噬那半妖之子,功力大进,一雪前耻,届时这方圆千里,谁不尊你为王?”
说话间,一缕精纯至极、漆黑如墨的魔气,自虚空中悄然渗出,如同拥有生命般,缠绕上金钹法王祭出的金钹。那金钹沾染魔气,顿时嗡鸣作响,表面浮现出诡异邪魅的暗红色纹路,散发出的妖力竟瞬间暴涨,且带上了一种狂暴嗜血的气息!
金钹法王感受到兵器上传来的、远超从前的可怕力量,心中的贪婪与野心终于彻底压倒了警惕与恐惧!那魔气带来的力量提升是如此直观,如此诱人!
“怎么样?与我合作…你将得到你想要的一切…”魔念如同最后的砝码,彻底撬动了他的心防。
金钹法王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化为乌有,被赤红的贪婪与凶光取代。他猛地握紧那双魔气缭绕的金钹,感受着其中澎湃的力量,仰头发出一阵低沉而狰狞的笑声:“好!好!力量!本王要力量!白素贞!你当年辱我,今日便让你的儿子来偿还!哈哈哈!”
那缕魔念满意地波动着,悄然隐去,只留下一句充满恶意的话语回荡在金钹法王的心神深处:“很好…去吧…去攫取你的猎物吧…我会看着你的…必要时,自会助你…”
洞府内,金钹法王周身妖气与魔气交织,面目扭曲,再无半分清明,彻底沦为了那隐匿魔头蛊惑人心的爪牙。他一双鼠目闪烁着嗜血的光芒,死死盯向了钱塘县的方向。
“许仕林…你的命,本王收下了!”
一场针对许仕林的阴谋,在魔气的催化下,悄然拉开了序幕。凤凰山的妖氛,开始向着钱塘悄然弥漫。而这一切,尚在苦读的许仕林和忙于生活的李家,还浑然未觉。
只有深山中疗伤修炼的小青,以及静观其变的马小玲,隐约感知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带着熟悉魔气的邪恶波动,正再次于暗处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