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的夏夜,闷热而潮湿,霓虹灯将天空染成一种暧昧的紫红色。灵灵堂内,马小玲刚核算完这个月的收支,纤细的手指不耐烦地敲击着计算器。虽然几单生意进账不错,但维护法器的材料、绘制高阶符箓的朱砂灵墨价格飞涨,让她不禁蹙起眉头。末法时代,连这些东西都成了稀缺品。
桌上的古董电话突然响起,铃声急促。马小玲懒洋洋地接过:“灵灵堂清洁公司,专业处理各种疑难杂症,价格公道,预约从速……哦,是求叔啊。”
电话那头,何应求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小玲,深水埗那边出了点事,可能……需要你来看看。”
“怎么了?又是哪家闹鬼,舍不得出钱想赖账?”马小玲习惯性地吐槽。
“不是寻常的鬼物。”求叔压低声音,“死了三个人,都是在偏僻巷子里,被发现时……全身血液干涸,脖子上有齿痕,但法医检测不出任何麻醉或暴力束缚的痕迹。现场残留的阴气很淡,反而有种……冰冷的死寂感。”
马小玲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眼神锐利起来:“僵尸?”
“很像,但又有点不同。普通的跳尸没这么干净利落,飞僵又不太可能出现在市区这种人多阳气旺的地方。警方那边压不住了,知道我跟这些事有关,托我找人看看。我直觉这事不简单。”
“地址发我。”马小玲干脆利落地答应,“对了,求叔,你游戏厅那边还有存货吗?黑狗血年份足一点的,还有辰砂……”
“知道你最近开销大,成本价给你留着了,过来拿吧。”求叔叹了口气,“自己小心点。”
半小时后,马小玲开着她的红色甲壳虫到了深水埗案发现场附近。警戒线还拉着,但警察已经撤走大半,只留了两个人在远处值守,显然上级也不想引起恐慌。她很容易就感应到求叔所说的那种气息——并非浓重的怨念或阴邪,而是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空洞感,仿佛生命力被强行抽离后留下的绝对虚无。
她正仔细感知着残留的气息,一个穿着皮夹克、身材高大的男人领着一个小男孩走了过来,直接走向值守的警察。男人出示了证件,神情冷峻地和警察低声交谈着什么。小男孩则好奇地东张西望,目光扫过马小玲时,似乎微微顿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马小玲的瞳孔不易察觉地缩了缩。这两个人……不对劲。他们身上有活人的气息,但在她的灵觉感知中,却像两个巨大的、不断吞噬周围光热的黑洞,尤其是那个男人,体内蕴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冰冷力量。而且,他们似乎对现场残留的那种“虚无”气息格外敏感。
警察似乎对那男人很客气,交谈了几句便放行了。男人带着小男孩走向案发现场中心,恰好经过马小玲身边。
“两位,这里刚发生命案,不方便闲杂人等靠近哦。”马小玲出声,语气带着职业性的礼貌,眼神却审视着他们。
男人停下脚步,看向马小玲,目光锐利如鹰:“你是?”
“灵灵堂清洁公司,马小玲。受警方委托,来处理这里的‘特殊污染’。”她亮出了求叔给她的一个临时证件。
男人愣了一下,随即恍然:“你就是马小玲?我是况天佑,这位是我……儿子,况复生。我们也负责协助调查这个案子。”他的介绍有些生硬,尤其是说到“儿子”时。
况复生仰起脸,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姐姐你好漂亮啊!你是抓鬼的吗?”
马小玲没理会小孩的奉承,求叔提过况天佑在警队里作风硬朗、破案率奇高但背景神秘的刑警。她更在意的是他们的状态:“况警官对这类案子很有经验?”
“接触过一些。”况天佑言简意赅,似乎不想多谈,转而蹲下身,仔细查看地面,鼻翼微不可察地动了动,脸色更加凝重。“又是同样的手法。”
“手法?”马小玲追问。
况天佑站起身,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速度快,力量大,受害者几乎没有反抗痕迹,血液被完全吸走。不是人类能做到的。”
“听起来,况警官知道是什么做的?”马小玲步步紧逼。
两个人打着机锋,况天佑沉默了一下,况复生却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角。况天佑最终摇了摇头:“只是猜测。马小姐有什么发现?”
马小玲心中疑窦丛生,这两个人明显知道内情,却在隐瞒。她决定打草惊蛇:“我发现,做下这案子的东西,恐怕不是一般的邪祟。它留下的气息很特别,冰冷,空洞,像是……活着的死亡。”
况天佑和况复生的身体同时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轻微的异响,像是野猫打翻了垃圾桶。但况天佑和马小玲几乎同时转头望向那个方向——他们都感应到,一丝微弱的、同源的气息一闪而逝!
“复生,待在这!”况天佑低喝一声,身形瞬间爆发出远超常人的速度,如猎豹般冲向黑暗的巷口。
马小玲毫不迟疑,足尖一点,身轻如燕地跟上,速度竟丝毫不慢!她心中震惊于况天佑的非人速度,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两人一前一后在错综复杂的小巷中疾驰,那气息移动得极快,但对这两人来说却如同暗夜中的明灯。追了约莫几条街,那气息突然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况天佑停在一条死胡同里,面色阴沉地环顾四周,拳头紧握。
马小玲在他身后停下,气息平稳,她看着况天佑的背影,缓缓开口:“况警官,或者说……况先生,你和你‘儿子’的速度,可不是普通刑警该有的。你们对凶手似乎很了解。能告诉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吗?或者……什么东西?”
况天佑身体一震,缓缓转过身。月光下,他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眼神复杂无比,挣扎、痛苦、警惕交织其中。况复生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紧张地抓住况天佑的手。
沉默了良久,况天佑看着马小玲清澈却坚定的目光,又看了看身边伪装了七十年孩童的况复生,一股巨大的疲惫和压抑已久的倾诉欲涌上心头。他声音干涩地开口,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血锈味:
“马小姐,你相信吗?今年我快一百岁了,而复生也已经七十八了。七十年前,在红溪村……我和复生,遇到了一个改变我们一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