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木岩寨休整的第三天傍晚,顾云初正在屋内打坐。
神识却捕捉到寨子边缘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骚动,其中还夹杂着阿弃焦急的、不成语句的呜咽声。
她身形一动,瞬间出现在事发现场。
只见寨子边缘,几个负责采摘野果的妇人瘫软在地,脸色煞白,指着前方一片突然变得枯黄的草丛,瑟瑟发抖。
阿弃正站在那片枯黄的草丛前,张开双臂,像一只护崽的母鸡,将几个吓坏了的孩子挡在身后。
而他面前,一条通体碧绿、头生肉冠、仅有手指粗细的小蛇,正高高昂起头,猩红的信子吞吐,发出“嘶嘶”的威胁声。
那碧绿小蛇周围一丈范围内的草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水分,变得焦黄枯萎!
“是‘枯荣蛇’!快退开!”
闻讯赶来的岩山看到那碧绿小蛇,脸色骤变,厉声喝道。
同时示意身后的猎人张弓搭箭,却不敢轻易发射,生怕激怒这剧毒之物。
枯荣蛇,南疆林海中一种极为罕见的毒蛇,其毒能瞬间剥夺生灵的生机,使其枯萎而死,极难对付。
阿弃似乎听不懂岩山的警告,他只是固执地挡在那里,清澈的眼睛紧紧盯着那条枯荣蛇。
嘴里发出“嗬……嗬……”的、试图驱赶的声音。
那枯荣蛇冰冷的竖瞳锁定了阿弃,身体微微后缩,做出了攻击的姿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顾云初出手了。
那枯荣蛇身体猛地一僵,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定住,周身那剥夺生机的诡异力场瞬间消散。
它挣扎了一下,发现无法挣脱,冰冷的竖瞳中竟人性化地闪过惊惧。
随即不再试图攻击阿弃,而是调转方向,如同闪电般窜入旁边的密林,消失不见。
顾云初没有追击。
这枯荣蛇虽然危险,但也是南疆生态的一部分,若非必要,她不愿妄造杀孽。
危机解除,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岩山连忙带人将吓坏的妇人和孩子扶起来,检查伤势,所幸只是受到惊吓,并未被枯荣蛇的毒域波及。
“阿弃,你没事吧?”
岩山看向依旧站在原地,有些发愣的阿弃,语气复杂。
刚才若不是阿弃下意识地挡在前面,那几个孩子恐怕……
阿弃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枯荣蛇消失的方向,脸上带着后知后觉的茫然,似乎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顾云初走到他身边,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一丝探究。
刚才枯荣蛇明明已经锁定了阿弃,为何在最后攻击的刹那,似乎……迟疑了一下?
甚至,她从那枯荣蛇冰冷的竖瞳中,捕捉到了一丝类似于……
忌惮的情绪?
它在忌惮什么?忌惮阿弃?
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
“你刚才,不怕吗?”顾云初问道。
阿弃想了想,老实地点点头,又摇摇头,含糊地说:
“它……不能伤……娃娃……”
他的逻辑混乱,但顾云初大概明白他的意思:
他感觉到那蛇有恶意,不能让它伤了孩子,所以挡在了前面。
这份近乎本能的善良和勇气,让顾云初对他又多了几分改观。
岩山处理完那边的事情,走过来,对着顾云初郑重行了一礼:
“多谢客人再次出手相助!”
他又看向阿弃,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感激和一丝歉意。
“阿弃兄弟,刚才……多谢你了!以前是我们误会你了。”
经过枯荣蛇事件,寨民们对阿弃的态度发生了明显的转变。
之前那种隐隐的排斥和“不祥”的标签,被感激和接纳所取代。
他们开始主动给阿弃送来食物,教他一些简单的狩猎技巧。
甚至有几个年轻的姑娘,会偷偷看着他清秀的侧脸脸红。
阿弃似乎也很享受这种被接纳的感觉,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
这一切,顾云初都看在眼里。
又过了两日,顾云初感觉准备得差不多了,决定次日一早便出发,进入葬古丘陵。
当晚,她正在屋内整理行装,屋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客人,是我,岩伯。”老祭司苍老的声音响起。
“祭司请进。”
岩伯推门而入,他手中捧着一个古朴的木盒,神色比以往更加凝重。
“客人明日便要进入禁地了。”岩伯将木盒放在桌上,缓缓打开。
里面是一截干枯发黑的树枝,只有巴掌长短,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折断。
“这是……”
“这是先祖传下的圣物,据说是……生命古树脱落的一截细小枝桠。”
岩伯的声音带着无比的虔诚和一丝不舍。
“它已经枯萎了无数岁月,里面的力量几乎耗尽。但它或许……能在最关键的时候,为你指引方向,或者……得到古树残灵的一丝认可。”
他将木盒推向顾云初:
“带上它吧,客人。这或许是我们木岩寨,能为寻找古树之人,提供的最后一点帮助了。”
顾云初看着那截枯枝,又看了看眼神真诚而恳切的岩伯,心中动容。
这份礼物,太重了。这几乎是木岩寨信仰的象征。
她没有推辞,郑重地接过木盒,收好。
“多谢祭司。此物,我定当妥善保管。”
岩伯欣慰地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又道:“关于阿弃那孩子……”
顾云初看向他。
“老朽活了这么多年,看人还算准。那孩子……心思纯净,宛若赤子。他出现在这里,或许并非偶然。老朽有个不情之请……”
“祭司请讲。”
“若客人从葬古丘陵归来,而阿弃无处可去……可否,让他留在我们木岩寨?”
岩伯恳切道。
“寨子虽然清贫,但总能给他一口饭吃,一个安身之所。他……似乎属于这片林子。”
顾云初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若他愿意,自然可以。”
“多谢客人。”岩伯松了口气,躬身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