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移步至禹城古街核心区,此处正是老更夫赵老栓遇袭、也是阴气最为浓郁之地。
虽是白天,但阳光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阻隔,街道上依旧弥漫着一股驱不散的阴冷,连蝉鸣都显得有气无力。
郑沧海大师当仁不让,率先出手。
他指挥弟子在古街十字路口迅速布下一个繁复的法坛,桃木剑、铜钱、符水、令旗一应俱全。
他本人身着八卦道袍,手持一柄古朴长剑,脚踏罡步,口中念念有词,声音洪亮,似乎在沟通天地,敕令鬼神。
“五星镇彩,光照玄冥。千神万圣,护我真灵......诸般煞气,听吾号令,散!”
随着他一声大喝,桃木剑指向空中一道悬停的黄色符箓,符箓无火自燃,化作一道火光冲起数米。
围观的官员和远处胆大的民众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觉得声势惊人。
然而,火光散去,周围的阴冷气息只是略微波动了一下,如同被风吹皱的死水,旋即恢复了原状,甚至那寒意似乎更重了几分。
郑沧海脸色微变,又接连施展了几种驱邪法术,罗盘指针疯狂转动,却始终无法锁定煞气源头,更别提驱散了。
忙活半晌,除了场面好看,竟无实质进展,他额头见汗,脸色有些难看。
此时,一直沉默的觉明法师缓步上前。
他并未布置任何法坛,只是走到那口传出异响的禹王井旁,盘膝坐下,将禅杖横于膝上。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往生咒》自他口中诵出,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如同暖流般缓缓荡开。
梵音所过之处,那股躁动的阴冷似乎被抚平了一些,空气中那种令人心悸的压抑感也稍有缓解。
众人不禁点头,觉得还是佛门高僧手段高明。
然而,诵经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当觉明法师停下时,那被暂时安抚的阴气竟又以更快的速度重新汇聚起来,井中甚至隐隐传来了更为清晰的、带着怨怼之意的叹息声。
觉明法师睁开眼,看向那口古井,眉头微蹙,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此间执念深重,非寻常度化之法可解,需寻其根源。”
连番受挫,让在场众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陆正弘的脸色更是凝重,他寄予厚望的两位“高人”手段用尽,却都无法根治,难道禹城真的没救了吗?
就在这时,一阵若有若无的、空灵清越的铃声,突兀地在寂静的街道上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直安静待在角落的陈婉清,不知何时取出了一串由七枚不同颜色、刻满细密符文的玉片组成的手链。
这是林默闲暇之时炼器之作,送给陈婉清防身对敌。
她并未像郑沧海那样踏罡步斗,也未像觉明法师那样诵经念佛,只是纤纤玉指轻轻拂过玉片,那空灵之声便随之荡漾开来。
她缓步走向那口让觉明法师都感到棘手的禹王井,步伐轻盈,神态专注,仿佛在侧耳倾听着什么。
郑沧海正因自己失手而懊恼,见陈婉清此举,不由得出言讥讽:
“黄毛丫头,故弄什么玄虚!我等皆束手无策,你拿个铃铛出来,莫非是想给这些阴魂唱曲听不成?”
陈婉清恍若未闻,她在井边停下,闭上双眼,日游境界的神魂之力如同无形的触须,小心翼翼地探入井中那浓郁的阴煞之气深处。
透过那冰冷的怨念,她“看”到了一幅幅破碎的画面:惨烈的厮杀、倒塌的旌旗、士兵不甘的怒吼与绝望的眼神......
一股庞大而混乱的执念冲击着她的心神。
她深吸一口气,袖中的紫金符诏微微发热,一股温润平和的力量护住她的神魂。
她再次轻抚过手中的七色玉铃,铃声变得悠长而深邃,不再仅仅是声音,更仿佛带着一种直透灵魂的安抚力量,轻轻拨动着那混乱执念的“弦”。
她并未强行驱散,而是尝试着去理解,去共鸣,去引导。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井中那令人不安的叹息声,竟渐渐微弱下去......
铃声悠扬,如清泉流淌过布满苔藓的卵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轻轻拨动着弥漫在古街上空的阴冷气息。
陈婉清闭目凝神,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与那井中执念的沟通之中。
日游境的神魂让她能更清晰地“看”到那些破碎的画面和混乱的情绪,而林默所赐的紫金符诏则如同定海神针,护持着她的心神不被那滔天的怨念与煞气侵蚀。
她“听”到了金戈铁马,看到了血染沙场,感受到了数百年前在此地战死兵士们的不甘与愤怒,以及......一丝被漫长时光磨蚀得几乎消失,却依旧存在的守护执念——
他们似乎在守护着什么东西,或者......某个人?
“尘归尘,土归土......”
陈婉清以神念传递着安抚的意念,并非强行度化,而是如同朋友般的低语。
“你们的仗,早已打完了,故国已逝,仇敌成灰,何必执着于此地,惊扰后世生灵?”
那混乱的执念似乎被这温和而直指本源的话语触动,出现了瞬间的凝滞。
井中弥漫出的阴煞之气不再像之前那般充满攻击性,反而流露出一种迷茫与悲凉。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或许是陈婉清的沟通触及了某种核心,也或许是此地阴煞被连续惊扰终于达到了临界点。
只听“轰”的一声闷响,并非来自现实,而是直接响彻在所有人的精神层面!
以禹王井为中心,一股比之前强烈十倍的阴冷煞气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汹涌而出!
“呜——!”
凄厉的鬼哭之声响彻街道,不再是模糊的影子,七八个凝实了许多、身着残破甲胄、手持锈蚀兵刃的阴兵虚影猛地从井口及周围的地面浮现出来!
它们眼眶中跳动着幽绿色的鬼火,带着疯狂的杀意,直扑向离得最近的陈婉清和觉明法师!
“小心!”
陆正弘失声惊呼,脸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