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帖化作的流光穿过层层云雾,精准地落入林默手中。
他并未翻开,指尖在其上轻轻一点,紫檀木匣便无声开启,内里的锦缎和文字在他神念扫过下,内容已了然于胸。
“阴煞汇聚,兵魂执念......扰得一方不宁。”林默轻声自语,语气中并无太多意外,仿佛早已洞察,“倒是与婉清近日修炼的日游之境有些契合,是个淬炼神魂的好去处。”
他并未立刻动身,而是将目光投向身旁侍立的陈婉清。
“婉清。”
“弟子在。”陈婉清立刻躬身。
“洛州禹城,阴气作祟,有兵魂执念残留,扰得民生不安。”林默将拜帖内容简单说明,“此事,便由你代为师走一趟,权作历练,你可携我符诏前往,见机行事。”
“是,师尊!”
陈婉清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与坚定。
这是师尊第一次让她独立处理此类事件,既是信任,也是考验。
林默微微颔首,并指如笔,凌空虚划。
一道紫金色的玄奥符箓凭空凝聚,其上雷纹隐现,蕴含着至阳至刚的破邪之力与一丝林默的神魂印记。
符箓轻飘飘地落入陈婉清手中。
“此符可护你周全,亦可助你沟通地脉,安抚阴灵。记住,此去非为杀戮,而在化解执念,导其归源。若遇强阻,可示此符,或传讯于我。”
“弟子明白!”陈婉清郑重地将符箓收起,感受着其中浩瀚的力量,心中底气十足。
与此同时,在洛州州牧府邸和禹城临时设立的“特别事务办公室”内,另外两路请来的“高人”也已陆续抵达。
南华寺觉明法师率先到来。
他身着黄色袈裟,手持禅杖,面容慈和,眼神却清澈睿智,身后跟着两位年轻僧人。
他并未多言,只是在禹城古街走了一圈,便在一处阴气最盛的老宅前驻足,低眉垂目,开始诵念《地藏经》,梵音阵阵,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让周围躁动的阴冷气息似乎平和了些许。
紧接着,来自湾岛的郑沧海大师也高调登场。
他一身玄色道袍,须发皆白,手持罗盘,身后弟子众多,还带着各种看起来颇为玄妙的法器。
他一到禹城,便指出此地乃“九阴汇聚之地,古战场煞气未消”,并立刻着手布置法坛,准备开坛做法,声势弄得极大,引得不少媒体和民众远远围观。
陆正弘看着这两位的做派,心中稍定,至少表面上看都是“专业人士”。
但他内心深处,最期待的,还是那封送往栖云山、至今尚无回音的拜帖。
那位神秘的林先生,才是他心中真正的希望所在。
他不知道的是,他期盼的“林先生”并未亲自前来,而是派出了门下弟子。
......
禹城,临时征用的一处古香古色的院落内,气氛微妙。
觉明法师依旧垂目捻动佛珠,周身散发着宁静祥和的气息,对周遭变化似乎漠不关心。
而湾岛的郑沧海大师则与几位本地官员和随行弟子高谈阔论,言语间尽显对此地风水煞气的“洞悉”与对自己手段的自信。
就在这时,院门被引路的秘书推开,陈婉清款步而入。
她今日并未穿着华服,只是一身素雅的月白常服,青丝简束,身姿挺拔,眉宇间既有少女的清丽,又带着修行者特有的沉静气质。
她先是向主位上的陆正弘微微颔首致意:“陆州牧,家师林默感念州牧诚意,特命婉清前来,略尽绵薄之力。”
陆正弘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失望,但很快便被官场的圆滑所掩盖。
他起身客气地回礼:“原来是陈小姐,有劳林先生挂心,也辛苦陈小姐亲自跑一趟。陈家千金风采,果然名不虚传。”
言语间客气周到,却将重心放在了“陈家千金”上,显然并未将“林默弟子”这个身份视为解决问题的关键。
他心中暗叹,看来那位林先生架子不小,或者并未将禹城之事真正放在眼里,只派了个弟子前来“镀金”。
不过陈家的面子他不能不给,只盼这位大小姐别添乱就好。
另一边,郑沧海大师看到陈婉清,目光微微一闪,显然是认出了她。
他想起了数月前那场备受瞩目的拜师宴,自己本想借机扬名,却被那位年轻的林默轻描淡写地压了下去,至今想起来仍觉面上无光。
他捋了捋胡须,呵呵一笑,语气带着几分前辈的倨傲与不易察觉的酸意:“原来是陈小姐,令师林先生好大的派头,禹城之事关乎数十万民生,他竟只派你一个小姑娘前来?莫非是觉得此事不值一提,还是......呵呵,另有高见?”
这话语中的轻视与挑拨之意,在场众人都听得明白。
觉明法师依旧闭目,仿佛入定,但捻动佛珠的手指微微顿了一下。
陈婉清面对这近乎直白的轻视,脸上并无愠色,反而露出一抹清淡得体的微笑,应对从容:
“郑大师言重了,家师自有考量,命婉清前来学习历练,至于禹城之事,婉清修为浅薄,不敢妄言,自是先聆听诸位前辈高论。”
她语气不卑不亢,既点明了自己是奉师命而来,又将姿态放低,把舞台让给了在场的“前辈”。
这份气度,倒让一些原本也心存轻视的人稍稍侧目,觉得这陈家小姐至少涵养功夫是到家的。
郑沧海见她如此回应,也不好再穷追猛打,只是冷哼一声,不再看她,转而继续与旁人讨论他的“破煞方案”,俨然已将自己视为此次行动的主导。
陆正弘见状,便顺势安排道:“既然诸位高人已齐聚,不若我们稍后便移步问题最核心的古街区域,各自施展手段,看看能否找到解决之道,陈小姐初来乍到,不妨先随行观察,若有高见,随时提出。”
这话看似周到,实则已将陈婉清排除在核心行动之外,定位成了一个“观察员”。
陈婉清心中了然,也不争辩,只是微微颔首:“婉清听从州牧安排。”
她安静地走到一旁角落坐下,目光平静地扫过院内众人,心中并无波澜。
师尊让她来历练,观察人心、体悟阴阳变化,本就是修行的一部分。
至于这些轻视,在她踏上神魂之道之初,便早已预料。
真正的本事,不是在口舌上争出来的。
她指尖轻轻拂过袖中那枚温润的紫金符诏,感受着其中浩瀚平和的力量,心境愈发沉静。
她知道,当这些“前辈”手段用尽之时,或许才是她出手的时机。
而现在,她只需耐心等待,静静观察这禹城上空,那常人无法看见的、越发浓郁的阴煞与执念交织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