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痕在青铜鼎上蔓延的速度比想象中更快，像是有无数条小蛇在啃噬着古老的金属。当第一块碎片从鼎身脱落时，祭坛上空的凶煞黑影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三只头颅同时转向燕十三，六只眼睛里燃烧着幽蓝的火焰。
“它要出来了！”清风道长的拂尘突然绷直如钢，丝绦上的符文尽数亮起，“燕施主快退后！这不是人力能抗衡的！”
燕十三却向前踏出一步，锈刀在他手中发出兴奋的嗡鸣。刀身的青铜色光泽正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邃的暗红，仿佛有新鲜的血液在刀纹中流动。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凶煞的力量正在透过鼎炉的裂痕渗透出来，每一丝力量都带着毁灭与贪婪，却又奇异地让他感到亲切——就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你怕了？”圣女的声音从鼎后传来，她的半个身子已经被鼎炉渗出的黑气包裹，脸上的笑容诡异而扭曲，“这就是你爹拼命想要封印的力量，现在它就在你面前，你敢接受吗？”
凶煞的利爪突然从黑影中探了出来，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抓向燕十三的头颅。利爪上的黑气与锈刀的红光碰撞，激起漫天火星，青石板上被爪风扫过的地方，瞬间出现了三道深沟，沟里冒出阵阵白烟。
燕十三的锈刀横撩，刀身与利爪碰撞的刹那，他突然感觉到一股狂暴的力量顺着刀身涌入体内。这股力量比龙脉之心更霸道，比山河图更原始，像是要将他的经脉全部撕裂。左臂的旧伤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再次崩裂，鲜血溅在锈刀上，刀身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红光。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从燕十三喉咙里迸发出来。他的身体在红光中发生着诡异的变化，皮肤表面浮现出与锈刀相同的纹路，新生的右臂上，淡金色的皮肤与暗红色的纹路交织在一起，像是披上了一层龙鳞。
“哥！”石头的重剑带着金光劈向凶煞的利爪，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重剑在青石板上划出长长的火花，“你怎么了？”
燕十三没有回答，他的眼睛里已经看不到瞳孔，只剩下一片燃烧的红光。锈刀在他手中自动抬起，刀身开始旋转，形成一个暗红色的漩涡。漩涡中，无数兵器的虚影在旋转——有胡虏的弯刀，有晋王府的弩箭，有血手人屠的铁掌，还有李乘风的断剑。这些曾经死在锈刀下的兵器，此刻都化作了锈刀的一部分。
“这是……刀魂！”钱通的铁杖在地上顿得粉碎，他看着燕十三的眼睛里充满了敬畏，“传说只有承载了万军之魂的兵器，才能在这一刻觉醒！”
凶煞显然感受到了威胁，三只头颅同时张开巨口，喷出三道黑色的光柱。光柱在空中汇成一道洪流，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冲向燕十三。这是凶煞最本源的力量，蕴含着被封印千年的怨恨与愤怒。
燕十三的锈刀突然停止旋转，刀身的红光凝聚成一点，随后猛地爆发开来。红光中，一条巨大的血龙虚影冲天而起，龙首高昂，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血龙张开巨口，竟将那道黑色的光柱硬生生吞了下去，龙身随之膨胀了几分，身上的鳞片变得更加清晰。
“人刀合一……竟然真的有人能做到……”圣女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她踉跄着后退，撞在身后的青铜鼎上，鼎身的裂痕又扩大了几分，“天工大人骗了我……他说凶煞是无敌的……”
血龙吞下光柱后，突然俯冲而下，用巨爪抓住了凶煞的一只头颅。凶煞发出痛苦的嘶吼，另外两只头颅同时咬向血龙的脖颈，黑气与红光在祭坛上空激烈碰撞，发出滋滋的灼烧声。燕十三能感觉到血龙的每一次撞击，每一次撕咬，就像那是自己的肢体一样。
“原来这才是锈刀的真正力量。”燕十三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他看着与凶煞缠斗的血龙，突然明白了镇北侯石碑上的那句话——“锈刃藏山河，非镇山河，乃承山河之痛”。这把刀吸收的不是煞气，而是这片土地上所有的苦难与抗争。
血龙的龙尾突然横扫，将另外两只头颅同时抽飞。趁着凶煞暂时失去抵抗力的瞬间，血龙猛地钻进了凶煞的体内。红光从凶煞的七窍中迸发出来，将整个黑影染成了红色。随后，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响起，红光与黑气同时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九座布满裂痕的青铜鼎在原地嗡嗡作响。
燕十三的身体缓缓落下，锈刀上的红光渐渐褪去，恢复了古朴的暗红色。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新生的右臂上，龙鳞般的纹路正在慢慢消失，只留下淡淡的痕迹。左臂的伤口已经愈合，箭疤上多了一道与刀纹相同的印记。
“结束了？”石头的声音带着不确定，他的重剑上还残留着凶煞的黑气，正在被剑脊的金光慢慢净化。
燕十三没有回答，只是走到最大的那座青铜鼎前，用手轻轻抚摸着鼎身的裂痕。裂痕深处，似乎有微弱的光芒在闪烁。他突然想起老赵拓印的龙脉图，图上标注的龙脉终点，就在祭天台的正下方。
“还没结束。”燕十三的锈刀突然指向地面，刀身的纹路再次亮起红光，“九鼎只是封印的外壳，真正的凶煞之源，在龙脉的最深处。”
话音未落，祭天台突然剧烈震颤起来，九座青铜鼎同时发出刺耳的哀鸣，鼎身的裂痕中渗出金色的液体，像是鼎在流血。这些金色液体顺着青石板上的凹槽流淌，最终汇入祭坛中央的血洼，与晋王的龙血融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紫金之色。
“是龙脉之心！”清风道长的声音带着激动，“九鼎碎裂，封印松动，龙脉之心的力量泄露出来了！”
燕十三能感觉到，一股温暖而磅礴的力量从地面下涌来，与锈刀的力量产生了共鸣。刀身的纹路中，开始流淌着紫金之色的光芒，与他体内的龙脉之力遥相呼应。他知道，最后的决战即将开始，而这一次，他不再是孤军奋战。
锈刀在他手中轻轻震颤，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古老的誓言。燕十三握紧刀柄，转身望向祭坛下的众人——石头的重剑上金光闪烁，钱通正在用新的铁杖敲打地面，清风道长的拂尘上，符文重新亮起。
“我们走。”燕十三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力量，锈刀的刀尖指向地面，“去看看这龙脉之下，到底藏着什么。”
九座青铜鼎在他身后发出最后的哀鸣，随后同时碎裂开来，化作漫天的青铜碎片。碎片在空中停留了片刻，突然化作无数道金光，钻进了燕十三的锈刀之中。刀身的暗红色泽中，多了几分青铜的古朴，仿佛承载了九鼎千年的记忆。
当金光散尽时，祭天台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洞口，洞口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隐约能听到水流的声音。那是龙脉的源头，也是所有秘密的终点。
燕十三的锈刀率先向洞口飞去，刀身的紫金光芒在黑暗中划出一道耀眼的轨迹，像是在为众人指引方向。他知道，无论下面藏着什么，他都必须走下去——为了老赵的嘱托，为了李乘风的牺牲，为了所有在这场乱世中逝去的亡魂。
这，就是锈刀镇山河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