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刀的红光在第七座鼎前突然凝滞。燕十三盯着插进鼎缝的长剑，剑穗上的玉坠正随着鼎炉的震颤轻轻摆动，玉坠反射的光斑在青石板上画出扭曲的轨迹，竟与祭坛周围的凹槽纹路完全吻合。
“哥，快走啊！”石头的重剑已经与两名白莲教徒交上了手，重剑劈开教徒的弯刀时，溅起的火星落在煞气中，燃起淡蓝色的火苗。
燕十三却突然转身，锈刀的刀尖指向柳随风。刀身的纹路亮起前所未有的红光，将两人之间的煞气尽数驱散：“你刚才说什么？”
柳随风的右手腕已经用布条草草包扎，但鲜血依旧在不断渗出。他看着燕十三的眼睛，那里面有愤怒，有疑惑，还有一丝未灭的信任。“没什么。”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弯刀——那是刚才被石头劈开的兵器，“圣女的命令，我必须执行。”
弯刀在他手中突然变得灵动如剑，刀光带着破空声直刺燕十三心口。这一刀的角度刁钻至极，正是燕十三当年在古寺教他的“回马刀”变招。
“你果然还记得！”燕十三的锈刀猛地向上一挑，刀身与弯刀碰撞的刹那，他突然变招，左手抓住柳随风的手腕，右手的锈刀顺着刀身滑下，刀尖停在他咽喉前。
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燕十三闻到柳随风身上淡淡的药味，那是当年在画舫上，柳随风为他处理刀伤时用的金疮药味道。“古寺结盟时，你说晋王野心太大，不能让图落入他手。”他的声音低沉如鼓，“现在呢？”
柳随风的喉结滚动着，眼神复杂得像鼎炉里翻腾的煞气。“古寺的盟约，在雪崩那天就断了。”他猛地向后一撞，用肩膀撞在燕十三胸口，借着这股力道挣脱钳制，右手顺势拔出插在鼎缝里的长剑，“是你先不相信我的！”
长剑出鞘的瞬间，第七座鼎的煞气突然暴涨，在柳随风身后凝聚成巨大的鬼头形状。他的白衣在煞气中猎猎作响，整个人仿佛与凶煞融为了一体。“今天，要么你死，要么我亡！”
燕十三的锈刀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嗡鸣，刀身的纹路中浮现出镇北侯的虚影。虚影对着柳随风摇了摇头，随后化作一道红光钻进刀身。“我再问你最后一次。”燕十三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是否还记得古寺之约？”
柳随风的长剑停在半空，剑尖的寒光映出他苍白的脸。古寺的画面突然涌上心头——那天雨下得很大，四人围坐在篝火旁，燕十三将山河图碎片交给自己保管，石头在旁边打磨着重剑，老赵则在修补被血河帮打穿的靴子。
“记得又如何？”他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冰冷的决绝，“江湖路远，各为其主。”
长剑刺出的刹那，燕十三的锈刀也动了。这一次，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有最直接的碰撞。暗红的刀光与雪白的剑光在九座鼎炉之间炸开，形成一道横贯祭天台的光带。光带所过之处，煞气如同潮水般退去，鼎炉的震颤都为之一滞。
石头突然停止了打斗，重剑拄在地上，看着那道交织的光带发呆。他想起在荒漠里，柳随风用剑鞘敲他的脑袋，笑着说“重剑要沉，出剑要准”；想起在九嶷山，柳随风背着受伤的自己，在机关密布的甬道里行走如飞。
“铛！铛！铛！”
连续三声脆响，锈刀与长剑在瞬息之间交换了三个方位。当两人再次分开时，柳随风的长剑已经出现了三道裂痕，而燕十三的锈刀上，也多了一道浅浅的剑痕。
“你变强了。”柳随风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他能感觉到，燕十三的刀里多了某种东西——那是比龙脉之力更沉重的力量，像是无数亡魂的意志。
“是你变了。”燕十三的锈刀缓缓抬起，刀身映出柳随风身后越来越清晰的鬼头煞气，“你被它控制了。”
柳随风突然狂笑起来，笑声在祭天台上回荡，惊得鼎炉里的火焰剧烈摇晃。“控制？不！是我在利用它！”他猛地将长剑刺向自己的左肩，鲜血喷涌而出的瞬间，长剑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这才是影阁的真正力量！”
白光中，柳随风的身形变得模糊不清，只有那柄长剑越来越亮，最终化作一道贯通天地的光柱。光柱穿过九座鼎炉，将所有的煞气都吸了进去，剑尖直指燕十三的眉心。
“小心！”石头的重剑突然掷了过来，在半空中化作一道金光，撞在光柱上。金光与白光碰撞的刹那，重剑突然炸开，无数碎片如同流星般散落，将光柱炸出一个缺口。
燕十三的锈刀从缺口钻了进去，刀身的红光与白光激烈碰撞，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当锈刀劈在长剑上时，时间仿佛静止了——长剑上的裂痕突然蔓延开来，从剑尖一直到剑柄，最后“咔嚓”一声断成两截。
断剑的半截落在青石板上，弹了三下，停在柳随风的脚边。他低头看着断剑，又抬头看着燕十三，眼神空洞得像被掏空的鼎炉。“我输了。”
燕十三的锈刀停在他咽喉前，刀身的红光渐渐褪去。他突然想起在昆仑雪山，柳随风为了掩护他们撤退，故意引开了三名影卫。那时的剑光，和现在一样亮，却带着温度。
“滚。”
燕十三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锈刀缓缓收回，刀身擦过柳随风的白衣，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再也别让我见到你。”
柳随风捡起地上的断剑，转身走向祭天台边缘。白衣在煞气中飘动，像一片即将被黑暗吞噬的雪花。当他走到边缘时，突然停下脚步，背对着燕十三说：“鼎底的符文是‘聚煞阵’，用鲜血激活后，能让凶煞提前百年出世。”
说完这句话，他纵身跃下祭天台，身影瞬间消失在下方翻滚的云海中。
第八座鼎的盖子突然弹开，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浓郁的煞气喷涌而出。燕十三握紧锈刀，转身望向祭坛中央的白莲圣女。她正用匕首划破晋王的手腕，将鲜血滴进凹槽里，凹槽中的符文已经亮起了三分之一。
“该解决我们的事了。”燕十三的锈刀在手中震颤，刀身映出那些亮起的符文，突然发出一阵兴奋的嗡鸣。他知道，柳随风最后那句话，是用他们之间仅剩的情谊换来的警告。
石头走到他身边，重剑上的金光比之前更加炽烈：“哥，我帮你。”
燕十三点点头，目光扫过九座鼎炉，最后落在祭坛上挣扎的晋王身上。锈刀的红光与鼎炉的蓝光在他眼中交织，形成一幅壮阔而诡异的画面——那是即将被改写的山河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