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师出无名?”汉帝愤然问道:“此话怎讲!”
“听平西寨撤回来的士兵说,攻到寨前的车师人大喊什么夺回皇后,还说是肖离墨校尉将车师皇后抢走了!”
“到底怎么回事!”汉帝大怒。
高义道:“陛下,说起来肖校尉确实从车师接回了两名女子,说其中一名是他妹妹,另一名是婢女。”
“是接回,还是抢回!?”
“属实是接回,那女子确实与肖校尉亲熟,两人并无逾矩之举。肖校尉本就有夫人,也是胡人。”
“莫非肖校尉的妹妹当真是车师的皇后?”
这时,年轻将领插话道:“陛下,恕臣直言,天底下哪有如此巧合之事?若他妹妹真是皇后,肖校尉得派多少精骑,才能从车师都城将人抢回来?还不闹得天下皆知?依臣看,车师人不过是胡乱找了个借口,与匈奴狼狈为奸!”
“可是,平西寨的士兵说,寨将破时,那女子独自走上墙头与敌寇谈判,以死相逼,换得敌寇同意退兵一个时辰,平西将士才得以逃生,撤往玉门。这么看来,此女身份确非一般。”高义补充道。
汉帝听罢,竟不禁点头称许:“此女虽是胡族,其凛凛大义却配得上我大汉浩浩之气!”
汉帝此言,更让殿上一众武官群情激昂,纷纷请求发兵西北,一雪耻辱。
丞相徐征上前奏道:“陛下,诸将军,请听老臣一言,事到如今,那皇后是真是假已不重要,莫因一时激愤乱了大局!”
众将讥道:“徐丞相,敌寇欺我如此,你倒是说说,何为大局?”
徐征反问:“敢问诸位,我大汉与匈奴王庭、左庭连年征战,相较而言,右庭相安无事,所为何故?”
朝堂众说纷纭。
徐征道:“匈奴右庭之所以安分,一则东方将军威名远播,震慑西域;二则右庭须分神威压西域诸国,不敢与我轻启战端,战若败,则西域诸国必纷纷转头亲汉,匈奴在西域势力荡然无存矣!”
“那又如何!”诸将嚷嚷着。
“西域诸民族向来尚武慕强,对匈奴如此,对我大汉亦如此!此番匈奴有备而来,连下一关两寨,士气正盛!若一时激愤,仓促起兵,倘是败了,西域诸国必死心塌地追随匈奴,今后再想打通西域可就难了!此其一也!”
徐征继续道:“其二,肖校尉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才丢了平西寨,谁能保证王师出征,不会中了更大的调虎离山之计?匈奴右庭与王庭、左庭就没有半点勾联?轻出王师西征,匈奴王庭、左庭会不会乘虚而入?”
诸将哑然。
徐征对汉帝作揖道:“所以,老臣以为,我等还是应该沉住气,静观其变,徐图复仇!”
朝堂之上,急战派、缓战派再次争辩起来,莫衷一是。
就在纷乱嘈杂之时,一个浑厚的声音嚷道:“匈奴攻下一个关隘,就让诸位大人惶惶失措,坐立不安,传扬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循声望去,竟是护送高义的张掖军侯郑吉!
一名将军当即指着郑吉骂道:“小小一个军侯,竟敢如此放肆!”众人纷纷附和。
汉帝沉着脸问:“那你说说,现在该当如何?”
郑吉冷笑一声道:“陛下只管严令凉州各关隘、郡县死守,勿再丢了城池。敢请陛下恩准,分拨钱粮,另设别部,末将愿为司马,早晚为陛下夺回玉门关,何需大动干戈,出动王师?”
此言一出,百官哗然,有人笑郑吉不知天高地厚,有人斥郑吉心怀鬼胎。
郑吉冷眼四顾,傲然道:“末将不才,也在西凉从戎三十余载,追随东方将军戍边十几年,敢问诸位大人,谁曾在西北逗留超过一月,谁曾与匈奴真刀真枪干过仗?!”
汉帝微微颔首,而百官哑口无言。
郑吉继续道:“刚丢了玉门关,倘即刻出兵,倒像那小儿嬉戏,你打我一拳,我还你一脚,失了大国的定力和气度。臣斗胆,请陛下莫要计较一时一势,予臣时间另设别部,不出三年五载,臣必夺回玉门关!”
“三年五载?你怎不说三十五载?!”主战的文武又吵嚷起来。
郑吉不卑不亢,反驳道:
“不管那皇后是真是假,如今匈奴车师师出有名,气焰正盛,仓促出兵,倒引得西域诸国愤怒!匈奴人畏威压不怀仁德,喜征伐不善长治,不须五年,玉门关必防御松懈,什么夺后的借口都成了过眼云烟,我瞅便宜之时,领别部兵马,一举夺关,归献陛下!”
汉帝又问:“上苍垂顾,我大汉多年风调雨顺,钱粮倒是不缺,但要设别部,你何处去寻兵源?”
“匈奴毁约犯境,凉州群情激愤,民心可用,必一呼百应;玉门失陷,辖地百姓必纷纷东逃,必心怀仇恨,欲恢复家园。总而言之,西凉多的是英雄壮士、热血男儿,何愁兵源?”
汉帝大喜,起身道:“你小小一个军侯,却有非凡见地,好!朕便依你,忍下一时之辱,准你另设别部,咱君臣定个五载之约,夺回玉门关,如何?”
郑吉肃然叩首,口呼:“微臣定不负陛下信任!”
“高义,你身为玉门关功曹,玉门之失,不管是何缘由,你责无旁贷!”汉帝又道:“朕予你机会,戴罪立功,辅佐郑吉军侯,做别部从事,掌管国库所拨钱粮,你可愿意?”
高义亦涕零叩谢:“臣戴罪之身,陛下圣恩,受之有愧,敢不尽心竭力,死而后已!若玉门不下,臣当面东自刎,以谢陛下!”
当下,汉帝下诏,拨付钱粮,着郑吉于西凉另设别部;郑吉为别部司马,高义为别部从事,五年为期,收复玉门;又诏令凉州、雍州、并州各郡县严整防务,一应关隘寨堡,勿令再失……
是夜,回到务涂谷的沙罗多喝了个微醺,兴致盎然地来到小夕寝宫。
“皇后,既回了家,也就没了拘束,为夫盼了一路,就想看皇后跳个楼兰舞。”
小夕面如冷霜,决绝道:“我说过,我学楼兰舞,不是给你取乐的。”
“那便不跳,”沙罗多盯着小夕,奸笑道:“先共寝吧!”说罢解下披风,朝小夕扑来。
小夕侧身躲过,抓起一支玉瓶,砸碎了,将一片碎玉抓在手上。
“怎么,皇后又要玩什么花招?你要弑夫,还是自杀?想那贱婢陪葬了是不?”
“我不连累她人,你若再相逼,我自断脚筋,一世不再跳舞!”
沙罗多先是愕然,转而大怒,忽然又哈哈大笑,脸上阴晴交杂,前后晃着食指道:“有点儿意思!皇后,本汗有的是时间,迟早叫你服服帖帖,乖乖地伺候本汗!”
说罢,沙罗多拾起披风,推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