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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天府的夜,金粉般的静谧下藏着暗涌。朱红宫墙锁着皇城灯火,城东柳府的烛火却比宫灯更灼目,彻夜未歇。

柳乘业临窗对弈,指尖白玉棋子悬在棋盘上方,迟迟未落。暗紫蟒纹常服裹着他压人的威严,领口云纹在烛火下流转,即便未戴朝冠,那股权柄浸淫数十载的气场,仍让满室死寂。檐角铜铃被秋风撞响,铃声未落,一道黑影已跪伏书房外:“相爷,东南急报。”

“说。”柳乘业眼皮未抬,语气平淡得听不出情绪。

“沈砚……沈伯山那个儿子,带着一伙山匪破了郡城!”暗卫声音发颤,“当年沈伯山一家被流放,这沈砚半道逃脱,不知怎的纠集了山匪,竟直扑郡府!王怀安被乱民围在府里,活活打死,家产被抢,郡守府也被烧了。”

“啪”的一声,白玉棋子狠狠砸在棋盘上,压住那枚绝杀黑子的同时,震得满盘棋子簌簌乱跳。柳乘业猛地转过身,烛光映出他骤然沉冷的脸,眼角沟壑里翻涌着怒意:“沈砚?那流放犯的孽种,居然还活着!”

满朝皆知,沈伯山曾是柳乘业最棘手的死对头,两人在朝堂斗了十年,最终柳乘业罗织罪名,将沈伯山一家判了流放,本该永绝后患,谁料沈砚竟成了漏网之鱼,如今还敢带着山匪掀翻他的棋子。

暗卫伏在地上,声音更低:“还有……王怀安的账本被搜出来了,上面记着,这些年贪污的军饷、赋税,半数都以‘孝敬’名义送进了柳府。”

柳乘业喉间溢出一声狠笑,指尖狠狠攥皱了案上的急报,纸张碎裂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废物!养他是守着东南财源,不是让他死得这么难看,给我惹祸!”他眼底阴鸷翻涌,“乱民动手倒省了麻烦,可沈砚这孽种,分明是冲着我来的——他知道王怀安是我的人,故意挑唆百姓,就是想敲山震虎!”

烛火摇曳,映得他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柳乘业抬手抚过颔下花白胡须,语气骤冷:“传命!连夜清掉王怀安在京的所有亲信,账本的事,敢泄半个字,满门抄斩!”

暗卫应声欲退,又被他喝住:“查!把沈砚那伙山匪的老巢、人手查得一清二楚!”柳乘业眼底闪过狠厉,“沈伯山流放在外掀不起浪,可他儿子送上门来,正好一并清算——让夜鳞司动手,务必把这孽种缉拿归案,我要亲自问问他,敢跟我作对,凭的是什么!”

暗卫躬身退去,书房重归寂静。柳乘业盯着混乱的棋盘,指尖捏着一枚黑子重重落下,力道几乎要嵌进木里。沈砚的出现,像一颗猝不及防的石子,砸破了他权力版图的平静,而那流放路上逃脱的仇恨,正顺着东南的风,直扑应天府而来。

此时的靖安郡的硝烟还没散尽,焦黑的郡守府残垣断壁前,百姓们挤得水泄不通——既有打死王怀安的亢奋,又有对“山匪占城”的忐忑,交头接耳的声浪顺着风飘得老远。

沈砚一身玄色短打,腰间横挎长刀,站在府门前的石阶上。他没穿官服,眉眼间还带着少年人的凌厉,却刻意收了杀气,抬手压了压,嘈杂声瞬间低了大半。

“乡亲们,”他声音不高却穿透力极强,“王怀安贪墨军饷、克扣赈灾粮,去年冬天冻死在城外的流民、守边饿晕的士兵,都是拜他所赐!今日他死在你们手里,是罪有应得!”

人群瞬间炸开锅,咒骂声此起彼伏,先前的不安淡了几分——原来这沈砚不是来抢地盘的,是为了清算王怀安的罪孽。

沈砚等喧闹稍歇,继续道:“我知道大家怕山匪作乱,今日起,三条规矩立在这里,谁犯谁死!”他眼神扫过身后的山匪弟兄,语气骤然严厉,“第一,不准抢百姓一针一线,违者按军法处置;第二,开西仓放粮,凡是这三年被王怀安苛扣过粮食的农户、商户,凭户籍领双倍口粮;第三,府衙暂由我接管,明日请城中德高望重的李秀才、张乡绅牵头,连同各坊里正,一起商议守城、收税的章程!”

话音刚落,人群里爆发出叫好声。西仓是王怀安囤积私粮的地方,百姓眼馋了好几年,如今能领双倍口粮,比任何安抚的话都管用。领头的李秀才上前拱手:“沈公子若真说到做到,我等愿全力相助!”

沈砚翻身下阶回礼,随即冲弟兄们喝道:“老三带二十人去西仓清点粮食,午后就开仓!老六率人巡查全城,但凡有弟兄滋事,先打五十军棍,绑到这里给乡亲们赔罪!”

“得令!”两人高声应下,立刻分头行动。有百姓亲眼见,一个山匪摸了摊贩的糖葫芦,转眼就被老六按在地上打了五十棍,哭爹喊娘,围观者的疑虑彻底消了。

午后西仓外排起长队,沈砚亲自守在门口,看着粮官把稻谷舀进百姓布袋。有老妇人捧着粮袋哭道:“我孙儿去年饿没的,沈公子,你是活菩萨啊!”沈砚没多言,只让手下多给了她半袋米。

当晚,他在府衙召集李秀才等人议事,翻出王怀安留下的赋税册,划掉苛捐杂税,只留正税还减了三成:“百姓刚遭罪,税赋得轻,军饷我来想办法,绝不动他们的血汗钱。”

同时,他让人加固城墙,收拢王怀安的残兵——这些士兵多是被克扣军饷的穷苦人,沈砚承诺“按月发足军饷”,又挑老兵当队长,两日就整编出两百人的守城队伍。

夜幕再降时,郡城已有了零星灯火。百姓敢开门点灯,摊贩摆起夜宵,看着巡逻队伍纪律严明,没人再把他们当“山匪”,还主动端出热汤递过去。

沈砚站在城头,望着下方渐显生机的城池,指尖摩挲着刀柄。他不知道王怀安背后牵扯着应天府的大人物,只想着守住这满城信任,应对接下来可能来自官府的反扑。

御书房的龙涎香混着墨香,沉沉漫在空气中。柳乘业刚踏入殿门,便见明黄龙袍的赵珩正临案批阅奏折,烛火映着他紧蹙的眉峰,周身已透着几分不悦。

“陛下,东南急报,事关重大,臣不得不深夜觐见。”柳乘业躬身行礼,声音压得恰到好处,既显急切,又不失臣子的恭谨。

赵珩抬眸,见是他,放下朱笔:“何事惊扰?”

“渝州郡城失陷了。”柳乘业缓缓开口,目光落在皇帝骤然紧绷的脸上,“沈伯山之子沈砚,勾结山匪破城,郡守王怀安被乱民击杀,府衙焚毁,局势已失控。”

“砰!”赵珩猛地拍在龙案上,镇纸震得嗡嗡作响,眼底怒火翻涌:“一群山匪竟敢夺我大衍郡城?简直岂有此理!”他霍然起身,龙袍下摆扫过案边的奏折,“查!这郡城是在谁的封地范围内?他的封地出了这等大事,难道事先毫无察觉?”

柳乘业垂眸躬身,语气恭敬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回陛下,渝州乃六皇子——景王赵玮殿下的封地。”

一句话落地,御书房内瞬间陷入死寂。赵珩的怒火僵在脸上,随即被更深的失望与震怒取代,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老六?朕将渝州交给他打理,是让他历练才干,不是让他放任山匪作乱,连个郡守都护不住!” 龙袍下的身躯微微颤抖,既有对封地失陷的愤怒,更有对亲生儿子失职的痛心。

“传朕旨意!”赵珩猛地抬手,声音劈裂御书房的死寂,龙袍翻飞间满是不容置喙的决绝,“着六皇子赵玮即刻返渝州,十日之内,务必擒杀沈砚、肃清山匪、收复郡城!”

他目光扫过阶下的柳乘业,语气沉得能砸出坑:“若逾期未办,不必再回朝请罪——直接削去其景王封号,贬为素人,永世不得踏入应天府半步!”

“臣遵旨!”柳乘业躬身领旨,额头几乎触到地面,眼底那抹得逞的微光一闪而逝,随即又恢复了恭谨模样,“臣这就传旨南下,确保景王殿下即刻知晓陛下圣意。”

赵珩没再说话,只是背过身,望着窗外沉沉夜色,指尖死死攥着窗棂,指节泛白——他既怒沈砚作乱,更气赵玮失职,这道旨意,既是问责,也是最后的警告。

此时的雍王府书房里,檀香袅袅,架上摆满了经史典籍,却在角落暗设着一幅大衍疆域图,密密麻麻的标注藏着不外露的心思。雍王赵瑾身着月白锦袍,正临窗临摹《兰亭集序》,见柳乘业进来,只是抬了抬眼,笔下行书依旧流畅:“相爷深夜到访,怕是不止闲聊吧?”

柳乘业笑了笑,顺势在案边落座,目光扫过那幅藏在屏风后的疆域图,语气带着几分深意:“殿下聪慧,臣今日是来给殿下送一则关乎储位的要紧消息。”

赵瑾笔下一顿,墨滴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他搁下笔,拿起锦帕擦了擦指尖:“哦?说来听听。”

“渝州郡城丢了。”柳乘业压低声音,将沈砚破城、王怀安身死的事一一说来,末了补道,“陛下已下旨,令六皇子赵玮十日之内平叛,否则贬为庶人。”

赵瑾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羊脂玉佩——十三个兄弟争储,景王赵玮虽排行第六,却因手握渝州兵权,是他夺储路上的不小阻碍。如今赵玮犯了这等大错,正是削弱其势力的绝佳时机。

“六弟也太不省心了。”赵瑾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却微微前倾了身子,“相爷觉得,他能在十日之内解决此事?”

柳乘业捋了捋胡须,意味深长道:“沈砚纠集的山匪虽算不上精锐,但占了郡城,又得了百姓支持,绝非轻易可除。赵玮久在渝州,却对沈砚的动向毫无察觉,可见其行事疏忽。殿下嫡长之尊,只需静观其变,若赵玮逾期失责,陛下必然愈发不喜;即便他侥幸平叛,也难免因失职之罪失了圣心——无论结果如何,对殿下都是好事。”

赵瑾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他自然明白柳乘业的心思——柳相想借他的嫡长身份稳固权势,而他则需要柳乘业在朝堂上的支持,两人本就是心照不宣的盟友。

“相爷所言极是。”赵瑾端起茶杯,浅啜一口,“烦劳相爷多盯着朝堂动静,若有新的消息,随时告知本王。”

“臣遵旨。”柳乘业躬身应下,起身告退时,瞥见赵瑾已走到疆域图前,指尖正落在渝州的位置,眼底满是志在必得的光芒。夺储的棋局上,景王的一步错,已然成了雍王的先手优势。

渝州王府的中军帐内,烛火将景王赵玮的影子投在满墙的军报上,他正盯着沙盘推演南疆布防,指尖刚落下一枚代表守军的棋子,帐外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殿下,京城八百里加急!”传旨太监捧着明黄圣旨,脸色凝重地踏入帐中。

赵玮心头一沉,搁下棋子迎上前,见太监那副神色,已预感到不妙。待“渝州郡城失陷”“十日平叛”“逾期贬为庶人”的字句砸进耳朵里,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狠狠掐进掌心,原本沉稳的脸色瞬间涨红,又骤然泛白。

“荒谬!”他低喝一声,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怒火,“沈砚?沈伯山那个流放逃脱的儿子?竟敢在本王的封地里作乱!王怀安那个废物,养着那么多兵,连个郡城都守不住!”

怒火过后,是彻骨的寒意。他清楚这道圣旨背后的分量——夺储之争正烈,十三个兄弟虎视眈眈,尤其是嫡长兄雍王,巴不得他出一点差错。如今封地失陷,被父皇如此问责,十日之内若平不了叛,不仅亲王之位不保,这辈子都再无争储的可能,甚至会成为兄弟们的笑柄、柳乘业打压的靶子。

传旨太监垂着头不敢作声,帐内的将领们也大气不敢出,看着景王脸色阴晴不定地踱来踱去,龙靴碾过地面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来人!”赵玮猛地停步,眼神已恢复几分锐利,只是眼底仍藏着未散的戾气,“即刻点齐三千轻骑,随本王连夜赶赴郡城!再传我令,让周边县城守军合围,切断沈砚的粮道!”

他一把抓过案上的佩剑,剑鞘撞在桌角发出脆响:“沈砚,你敢毁本王的前程,本王定要你碎尸万段!十日之内,必让郡城复归,让父皇看看,他的六皇子,绝非任人拿捏的废物!”

帐外,马蹄声骤起,夜色中,一支精锐骑兵朝着郡城的方向疾驰而去,扬起的尘土里,满是景王背水一战的决绝。

靖安郡府刚换了主人,朱红大门上还留着刀痕,内里已被沈砚改成临时王府。沈伯山身着儿子找来的亲王蟒袍,针脚还带着新缝的褶皱——这“靖安王”,不是朝廷册封,是沈砚破城后,硬把这位置塞给了他。

他正对着铜镜出神,廊外传来亲卫急促的脚步声:“王爷,少主人那边刚传来消息,京里下旨了!景王十日之内要打过来,逾期就贬为素人!”

沈伯山抬手按住镜沿,铜镜里的人影鬓角染霜,却难掩眼底的沉郁。他没回头,声音平静得像潭深水:“该来的还是来了。”

亲卫急道:“柳乘业肯定会说您这王爷是‘伪封’,借机撺掇景王往死里打!少主人还在城头安抚百姓,要不要先让他回来商议?”

“不必。”沈伯山转过身,蟒袍的褶皱扫过案几,上面还摆着他当年当文官时的砚台——当年被柳乘业陷害流放,一家五口颠沛流离,是儿子拼着命逃出去,带着山匪打回靖安郡,不仅报了王怀安的仇,还硬生生给了他一个“王爷”的身份。

“砚儿性子烈,可心里有数。”沈伯山指尖划过砚台边缘的裂痕,眼底闪过一丝厉色,“柳乘业想借景王的刀杀我们父子,却忘了这靖安郡,现在是我们沈家的地盘。” 他清楚,这“伪王”的名号、儿子夺城的举动,早已把沈家推到了朝廷的对立面,景王的兵锋,不过是这场恩怨的开始。

刚踏入议事厅,沈砚身上的硝烟味就漫了进来,玄色短打沾着尘土,他抬手拍掉肩头的草屑,腰间长刀“哐当”一声撞在门框上,带着股桀骜的劲儿。

“父王,京里的消息我都知道了。”他没等沈伯山开口,径直坐在案前,拿起桌上的凉茶灌了一大口,抹了把嘴道。

沈伯山皱着眉:“景王十日之内就到,带着三千轻骑,还有周边县城的守军合围,咱们刚占郡城,根基未稳……”

“根基?”沈砚嗤笑一声,手掌重重拍在案上,震得茶杯嗡嗡作响,“父王,这靖安郡是咱们一刀一枪打下来的,百姓站在咱们这边,粮仓在咱们手里,城墙被我加固了三道,这就是最稳的根基!”

他猛地起身,按在腰间的刀柄上,眼神凌厉如刀:“景王来又如何?他那三千轻骑,在我眼里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柳乘业想借他的刀杀咱们?做梦!”

沈伯山还想说什么,却被沈砚打断,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霸气:“您放心,不管是景王,还是柳乘业派来的什么人,敢踏靖安郡一步,我就让他们有来无回!这地盘是咱们的,谁来了都不好使!”

话音刚落,他转身就冲门外喊:“陆川!”

“在!”门外立刻传来应声,陆川快步进来,身上还带着巡查城墙的风尘。

“去把城防图拿来,我给父王说说,怎么让景王的兵在城外吃瘪!”沈砚扬声道,眼底满是胸有成竹的狠劲。

陆川应声而去,刚掀开门帘,四道身影就踏着风尘涌了进来。苏凛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袍,身形挺拔如松——他曾是戍边校尉,因得罪柳乘业部下遭诬陷,才落草为寇。腰间挎着的“弧光”刀鞘泛着古朴的铜色,那是苏家祖传的利刃,刀身狭长,出鞘时能映出冷冽弧光,是他最称手的兵器。

“凛哥。”沈砚抬眼招呼,语气里带着敬重。

紧随其后的苏虎,虎背熊腰,脸上刀疤狰狞,手里拎着一杆丈八长枪,枪尖寒光闪闪,嗓门震得屋顶落灰:“世子放下!景王那厮的兵敢来?看我一枪挑了他的先锋官!”

三当家苏熊比苏虎还要壮硕一圈,肩宽如门板,双手各攥着一柄人头大的石锤,锤头布满凸起的铁刺,走动时锤身撞得地面咚咚响,瓮声瓮气附和:“俺的双锤早等着开荤了!来多少砸多少!”

秦风是几人里最矫健的,一身灰袍束得利落,腰间插着一对短柄双刀,刀鞘镶着细密的铜钉,他眼神灵动,进门就笑着扬了扬手里的纸条:“世子,王爷,景王的轻骑已过青阳关,三日后必到黑风口,周边县城的守军还在观望,没敢轻易动。”

最后进来的陆川,身形偏瘦,袖口鼓鼓囊囊,里面藏着飞镖、袖箭等暗器,他默默走到案边,将卷着的城防图铺开,指尖不经意间露出一枚泛着幽蓝的毒镖。

苏凛颔首,抬手按在“弧光”刀鞘上,古朴的刀身似有感应,微微震颤着发出细碎嗡鸣。他沉声道:“遵世子令。川弟,你带弟兄埋伏时务必隐蔽,毒镖认准马眼和咽喉,别浪费在铠甲上。”

“是,大哥!”陆川指尖捻起一枚幽蓝毒镖,躬身应下,袖口一动,毒镖已悄无声息收回。

苏虎扛着丈八长枪,枪尖擦过地面划出火星,咧嘴笑道:“世子放心,东西两门交给俺和熊弟,保准让景王的人连城门楼子都摸不着!”苏熊拎着双锤上前一步,锤头相撞发出“哐当”巨响,瓮声瓮气附和:“俺听二哥的!也听世子的!来一个砸一个!”

秦风摩挲着腰间双刀,刀鞘铜钉在烛火下闪着光,躬身道:“世子,风哥这就带弟兄去黑风口挖沟埋桩,保证三日内布置妥当。”

沈砚目光扫过五人,语气铿锵:“辛苦几位哥哥、川弟。记住,百姓们都看着咱们,这靖安郡不能丢,也丢不起!”

“誓死追随世子、王爷!”五人齐声拱手,声音震得议事厅梁柱嗡嗡作响。

沈伯山站在一旁,抬手捋了捋颌下胡须,眼底满是欣慰。他走上前,目光落在苏凛腰间的“弧光”刀上,沉声道:“苏凛,当年你在北疆戍边,老夫就听过你的威名。如今有你这位大哥坐镇中军,老夫放心。”

苏凛身形一正,恭敬拱手:“王爷谬赞,属下必尽全力,护靖安郡周全!”说罢,他缓缓抽出“弧光”刀,一道冷冽的银弧划破空气,刀身映着烛火,竟泛出淡淡的蓝光——那是祖传宝刀常年饮血,养出的凌厉锋芒。

“好刀!”沈伯山赞了一声,转头看向沈砚,“砚儿,调度之事你做主,老夫去安抚城中百姓,让他们知道,咱们沈家与靖安郡共存亡!”

“多谢父王!”沈砚躬身行礼,待沈伯山离开后,立刻沉声道,“事不宜迟,凛哥、虎哥、熊哥、风哥,还有川弟,即刻动身,三日后黑风口,咱们给景王接风!”

“得令!”五人齐声应和,转身大步走出议事厅。苏虎的长枪撞得门槛咚咚响,苏熊的双锤砸得地面震颤,秦风脚步轻快如影,陆川身形一闪已消失在廊下,苏凛握着“弧光”刀走在最后,背影挺拔如松,旧军袍在秋风中猎猎作响。

议事厅内,沈砚独自站在城防图前,指尖划过黑风口的标记,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景王、柳乘业,当年沈家所受的苦难,今日就在这靖安郡,一并清算!

三日后,黑风口的晨雾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将两侧万丈悬崖裹得严严实实。崖壁上的枯松斜斜探出枝桠,松针上挂着晶莹的霜珠,风一吹,簌簌落在狭窄的山道上,积起薄薄一层白。山道尽头隐在雾里,只隐约能听见马蹄声由远及近,沉闷地碾过凝结着露水的碎石。

陆川伏在左侧悬崖的灌木丛后,袖口半敞,十枚幽蓝毒镖并列排在腕间的皮鞘里。他眯着眼,透过雾缝盯着山道入口,耳廓微动——马蹄声杂乱,带着行军的仓促,正是景王的三千轻骑。他抬手扯了扯崖上垂着的藤蔓,这是给秦风的信号。

片刻后,雾霭中出现了先锋骑兵的剪影,玄甲在雾里泛着冷光。为首的校尉手提长刀,正不耐烦地呵斥着落后的士兵:“快点!殿下有令,正午前必须抵达靖安郡城外!”话音刚落,陆川指尖一弹,三枚毒镖如流星般射出,精准地钉在最前排三匹战马的眼窝上。

“嘶——!”战马吃痛狂躁,前蹄扬起,将骑手掀翻在地。山道本就狭窄,受惊的战马横冲直撞,瞬间堵死了后续部队的去路。陆川趁机连续发镖,毒镖破空的轻响被马蹄声掩盖,每一枚都直奔马眼或骑手咽喉,转瞬就有十几人倒地,惨叫声撕破了晨雾。

“有埋伏!”先锋校尉的喊声刚起,右侧悬崖下突然传来秦风的哨声。紧接着,山道两侧的浅沟里,二十名手持双刀的弟兄猛地跃起,刀锋劈向马腿——那些浅沟被茅草盖住,骑兵毫无察觉,马蹄踩空,纷纷摔进沟里,尖木桩瞬间刺穿了马腹和小腿,鲜血混着雾气弥漫开来。

秦风一身灰袍在雾中翻飞,双刀如两道银蛇,左劈右砍。他身形灵动得像只山猫,避开一名骑兵的长刀,反手一刀削断对方手腕,再顺势捅进其心口,鲜血溅在他脸上,与雾珠融在一起。“敢闯黑风口,先问问老子的刀!”他大喝一声,双刀同时劈向两名冲上来的士兵,刀光闪过,两颗头颅滚落在地,眼睛还圆睁着,满是惊愕。

混乱中,景王的副将带着一队骑兵冲了上来,试图稳住阵型。就在这时,崖上突然传来轰隆巨响——苏熊双手各拎着半人高的石锤,正奋力推着一块磨盘大的巨石。“给俺下去!”他暴喝一声,巨石滚落,砸在山道中央,瞬间砸扁了三匹战马和五名士兵,碎石飞溅,又绊倒了一片人。

苏虎扛着丈八长枪,守在山道中段的拐角处,见副将冲来,嘴角勾起一抹狞笑。他扎稳马步,长枪如毒蛇出洞,精准地刺穿了副将的肩胛。“想过去?先过你虎爷爷这关!”他猛地发力,长枪一挑,将副将甩向空中,再顺势一枪,枪尖从其心口贯穿,鲜血顺着枪杆流下,滴在地上的霜珠上,染红了一片。

副将一死,敌军彻底乱了阵脚,纷纷掉头想逃。可山道狭窄,前后拥堵,只能任由宰割。苏虎的长枪如游龙穿梭,每一次挺刺都能带起一串血花,枪尖挑飞的敌人尸体,有的撞在崖壁上,有的落在沟里,惨叫声、战马嘶鸣声响彻黑风口。

苏熊则提着双锤,在乱军中横冲直撞。他一巴掌拍飞一名士兵,双锤同时落下,砸在一名骑兵的头盔上,头盔瞬间碎裂,脑浆混着鲜血喷溅而出。“俺的锤还没砸够呢!”他瓮声瓮气地喊着,双锤横扫,将三名士兵扫倒在地,再上前一步,一锤一个,砸得脑浆四溅,崖壁上都溅上了点点血污。

雾渐渐散了,金色的阳光穿透云层,照在黑风口的山道上。苏凛握着弧光刀,站在山道入口的高台上,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战场。他一身旧军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见有一小队骑兵想从左侧崖壁的缓坡突围,眼神一冷,纵身跃下高台。

弧光刀出鞘的瞬间,一道冷冽的银弧划破阳光,刀身泛着淡淡的蓝光。苏凛身形挺拔,步法沉稳如戍边时的军姿,一刀劈向领头的骑兵,对方举刀格挡,却被弧光刀轻易斩断刀刃,顺势劈成两半。他刀势不停,左劈右砍,每一刀都精准狠辣,军人的招式利落干脆,没有半点多余动作。一名骑兵从背后偷袭,他侧身避开,反手一刀,弧光闪过,骑兵的头颅已经滚落在地,脖颈处的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军袍。

陆川依旧伏在崖上,指尖的毒镖所剩无几,他盯着每一个试图突围的目标,最后一枚毒镖射出,精准地钉在一名小校的咽喉上。小校捂着脖子,从马上摔下来,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半个时辰后,战斗结束。黑风口的山道上,尸体层层叠叠,战马的悲鸣声渐渐微弱,鲜血顺着山道流淌,在低洼处积成小水洼,倒映着悬崖上的枯松和散落的阳光。苏虎的长枪插在地上,枪尖还滴着血;苏熊的双锤沾满了脑浆和碎肉;秦风的双刀上血珠顺着刀鞘滴落;陆川的袖口空了大半;苏凛的弧光刀上,血迹正顺着刀身的纹路缓缓滑落,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苏凛抬手擦了擦溅在脸上的血,望向靖安郡的方向,沉声道:“收拾战场,留几个活口回去给景王报信——这黑风口,是他的葬身之地,也是咱们靖安郡的门户!”

几位当家齐声应和,声音在空旷的黑风口回荡,与远处崖壁的回声交织在一起,带着浴血后的决绝。雾彻底散尽了,阳光洒满山道,那些枯松的枝桠上,霜珠已化,却沾染上了点点猩红,成了黑风口最惨烈也最壮丽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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