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桐书院里,玉嫔正在给弘易喂牛乳粥,看着如今已经满周岁的儿子吞咽还是不熟练的样子,玉嫔很是担忧。
“乳母,八阿哥如今都周岁了,为何吃起半稀半稠的牛乳粥还是直接咽下不会咀嚼?便是每次一点点的喂,也会有呛咳的可能,这样下去何时才能正常进食米饭粮食?还有,皇贵妃的七阿哥周岁已会唤皇阿玛和额娘,怎的八阿哥如今连个字的音都发不出来?整日里只会啊啊啊的,你叫本宫什么时候才能让皇上听他唤一声皇阿玛?”玉嫔皱眉。
“娘娘恕罪,八阿哥早产,早年间又是半奶半药的喂养着,如今能无惊无险的养到周岁已经是万幸,孩童启蒙本就是因人而异,强求不得的。”
乳娘很是为难,这八阿哥七个月就出生,好赖是生在皇家,什么贵重珍惜的药材都紧着他用,能度过第一个坎儿已经是万幸了,若是换做咱们民间的孩子,第一个冬天就熬不过去。
这玉主子倒好,不为孩子能存活而欣慰,反而指责她们养娇了小主子,这事上哪儿说理去?难道孩子能活下来不才是最重要的吗?
“因人而异?你的意思是说本宫不如皇贵妃,所以本宫的八阿哥也不如她的七阿哥是吗?”玉嫔沉下了脸。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咱们阿哥自然是凤子龙孙,只是奴婢都是腹中无半点文墨的,能让阿哥吃饱、少生病已经是尽力了,阿哥如今还小,等大些了娘娘亲自教导,自然是人中龙凤。”日日相处,乳娘是知道的,这位主子绝不是只有人前的温婉和善,人后的杀伐果决才是真面目,只能赶紧谢罪安抚。
“是了,皇上的孩子自然是不会差的,没有谁就金贵些的道理,但是要皇上喜欢,放在心里,总得哄的皇上高兴才是,不难为你,八阿哥只要会喊一句‘皇阿玛’足矣,你好好教,教会了,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你。”玉嫔冷笑道。
“是是是,奴婢一定日日教,阿哥聪慧,悟性又高,自然能开窍的。”乳母笑道。
“娘娘....”采蓝进来使了个眼色。
“好了,你带阿哥下去吧,把粥喂完。”玉嫔指了指碗里剩下的粥道。
“是,娘娘。”乳母如释重负,抱起八阿哥,一旁的流朱帮忙端着碗送乳母和八阿哥离开。
“怎么了?”玉嫔见人走远了才道。
“今日王爷与皇上在百骏园观马,不知怎的得罪了皇上,当场赐了个驯马女给王爷做了格格。”采蓝道。
“什么?!允礼身边要有女人了?!”玉嫔一下站了起来,眼泪夺眶而出。
“娘娘,王爷百般婉拒,可架不住抗旨的罪名压下来啊,再说,皇上若是真心想赐婚,何苦赐个百骏园的下奴?皇家侍妾,便是不上玉碟的格格,也是官宦之家的女子,偶有下三旗的宫女,也是宫中有头脸的娘娘身边儿的大姑姑,如今这般,倒像是在侮辱王爷。”采蓝气急。
“难道是上次那吊死女的事儿?皇上余怒未消,才这般羞辱允礼?”玉嫔心疼道。
“不管如何,王爷也是无可奈何,娘娘可千万莫要与王爷再彼此为难啊。”采蓝劝道。
“我与他都有为难,又何必彼此为难呢....本就给不了他一生一世一双人,难道还能阻止他娶妻纳妾吗....他是王爷,府中怎可一直没有女主人,也罢,有人能在宫外照顾他日常起居,也好过他深夜独自一人图添愁绪。”玉嫔拭泪。
“娘娘,您是知道的,便是府中将来有再多的女子,都不是他想要的,他心中的妻子,唯您一人而已。”采蓝安慰道。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罢了,本宫与允礼,不必计较这些。”玉嫔苦笑。
第二日勤政殿,夏刈正跪在地上请罪。
“差一点儿,就差一点儿,那马蹄就踏到了皇贵妃跟前,夏刈啊,你自己说。”胤禛脸色不好看。
“微臣罪该万死!”夏刈浑身冷汗,伏地请罪。
“你的命朕先给你记着,朕让你查的事如何了?”胤禛看向夏刈。
“回皇上,百骏园烈马受惊之事微臣已经有了眉目,请皇上容禀。”夏刈道。
“说。”胤禛往后靠了靠。
“微臣已查,事发当日所有马匹均并未有下药的痕迹,但那叶氏女....微臣查到她并非小选入园,而是凭着一身极其厉害的驯兽本事被特指入园照顾园中百兽的。微臣还查到,此女曾徒手驯服过园中一只凶猛的黑熊,对付起野性难驯的烈马也有独特的手段。”夏刈道。
“你是说,那些马是听了她的指令?可朕并未发觉她有何异常,也并未随身携带什么器物。”胤禛道。
“那日皇上和娘娘入园观马,微臣在暗中护佑,刚开始还算正常,但当马群开始受惊奔跑时,微臣忽觉耳中一阵刺痛,但却转瞬即逝,紧接着马匹受惊,微臣一心担心皇上,没多想,如今查到马匹受惊并非药物使然,倒是回过味来,这叶氏女怕是在用狗笛驯马。”夏刈肯定道。
“狗笛?此乃何物?”胤禛道。
“狗笛原本是民间养狗人用来训练狗日常活动的,如进食,如厕,作揖等,它发出的声音一般成人是听不见的,唯独动物和耳膜尚未完全闭合的幼儿可以听见,而且人听闻会有一时的刺痛之感。因着微臣受过训练,耳力非常人可比,所以才发现了破绽,因此微臣猜测,那日观马,叶氏女在口中偷偷含着狗笛,策马时找准时机吹响狗笛。马匹以为有威胁就会触发动物求生的本能而肆意奔跑伤人。”夏刈解释道。
“所以....此次的目的是朕?不对,老十七寄情山水以风流之名自污这么多年,绝不会做没把握的事,即便得手,他们也无法顺利脱身,到头来老十七和那驯马女还是必死无疑,他不会这么蠢。”胤禛道。
“皇上,奴才不懂权谋之事....但常在后宫为皇上走动一二,奴才觉着,果郡王不会做这掉脑袋的蠢事,倒像是....想推那位驯马女到皇上身边儿呢。”苏培盛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给朕送女人?”胤禛好笑道。
“其实,奴才也是突然想到了皇贵妃娘娘的那句‘美救英雄’,便想着这局….是不是本是为皇上您设的?当然,臣子们向帝王敬献女子自古也属常事,为的不过是以防以后犯了错能有个吹耳旁风的,不至于被抄家灭族。奴才想,许是果郡王怕皇上看不上这个女子,这才想了这出‘美救英雄’让那叶氏能入皇上的眼吧....”苏培盛道。
“那最后为何是设局的人入了局?叶氏的马最后可是朝着老十七去的。”胤禛想不通这层。
“回皇上,关于叶澜依的那匹马为何会有目的性的攻击果郡王,微臣暂时并未查到,那匹马微臣事后也验过,同样没有用药的痕迹,微臣猜测,或许这马是看到御林军刺杀其他马匹真的受了惊,而果郡王又离得最近,当日更是穿了一件宝蓝色常服,阳光下看着比较显眼,这才被误伤了。”夏刈道。
“这么说,是老十七自己倒霉了?”胤禛好笑道。
“列祖列宗保佑,皇上自然逢凶化吉,而那等有不轨之心的小人,终将自有天收。”苏培盛道。
“你也这么认为?”胤禛看向欲言又止的夏刈。
“皇上....微臣死罪!”夏刈一瞧皇帝的眼神,便知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被他看穿了。
“既知是死罪,便不要说了。”胤禛冷眼看向夏刈。
“主子....可皇贵妃她....”
“皇贵妃即便知道什么....朕没说查,你查了,便是死罪,朕的话,你可明白了?”胤禛盯着夏刈,杀心骤起。
“微臣....遵旨。”夏刈知道,于自己的职责上来说,他必须查,为了主子的安全;但于主子来说,自己查了便是抗旨的死罪。既然如此,多一事倒不如少一事了。
“念你忠心护主,朕此次不计较,滚回去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再有下次,朕决不轻饶。”胤禛盯着夏刈。
“是,微臣告退。”夏刈出去了。
“万岁爷....”苏培盛递过去一杯茶。
“狗东西,你也看出来了?”胤禛笑道。
“奴才想,或许娘娘就没打算藏着掖着呢....”
苏培盛满脑袋冷汗,心道‘这般反常之举,傻子都看得出来,那位向来对着您都是阳谋,什么时候怕您知道啊。’
“所以朕才不想查....走吧,陪朕去趟天地一家春。”胤禛揉了揉鼻梁醒了醒神。
“万岁爷....”苏培盛心里一万个不想去,万一娘娘又上了头,这位爷还不知要怎么哄呢。
“朕那日既和她说破了,便不会再疑她。事无不可对人言,今后有什么事还是当面说的好,无须藏着掖着,更无须背地里去查。”胤禛站起身,往外走去。
“嗻,皇上起驾天地一家春!”苏培盛小跑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