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惊弦带着两个孩子到书房看书认字。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赵攸和玉娘则在绣房里裁制新衣。柳映华今日没来,赵惊弦休沐时她都很识趣,不会上门打扰一家团聚。
玉娘一直挂心着今日赵攸见到那年轻公子时的反应,入夜便向赵惊弦问起了那公子的身世为人。
“夫君,今日离开虞家前,与你交谈的那位年轻公子是谁?瞧着倒是面生。”玉娘斟酌着轻声开口。
赵惊弦立刻便知玉娘问的是游松。
原本慵懒揽着玉娘的手臂几不可察地一僵。
他心头莫名地漫上不豫,不喜她口中问起旁的男子,尤其那游松,生得一副招惹桃花的好皮囊。
面上笑意敛去几分,他侧过头去,竟做出几分委屈神态,嗓音也低了些:“娘子怎的忽然问起他来了?不过是个不相干的人。”
玉娘见他这般反应,心下暗笑。并未直接道出是因觉察到赵攸可能对那公子有意,毕竟对方年岁看着不小,尚不知是否已然婚配或定下亲事。
她佯装不悦嗔道:“不过是随口问问而已,你可是嫌我烦了?”
赵惊弦见她蹙眉,当即软了态度,赶紧否认:“我怎会觉娘子烦,不过是好奇娘子为何忽然问起旁人。”
虽说他再清楚不过,玉娘断不可能对游松有意,可听她问起旁的相貌出众的年轻男子,哪怕只是随口一问,那点说不出口的占有欲便会悄然作祟。
“不过有些许好奇罢了。你身边的这些同僚好友,我统共也只识得虞家公子一二,便想多了解了解平日与你有往来之人都是何等样人,莫非这也不成?”
玉娘见他这般,伸出纤指,轻柔地抚了抚他披散在肩的墨发。
这番温言软语,兼之那带着安抚意味的触碰,熨帖了赵惊弦那点微妙的不豫。
他唇角重新扬起笑意,将人往怀里带了带,解释道:“不过是同科进士,从前在翰林院一同任职,算不得多么相熟。”
话说得轻描淡写,显然不欲多谈。
然而玉娘既开了头,自是要问清楚些的。
她仰起脸,指尖无意识地绕着他一缕发丝,追问道:“可见这位公子才学是极好的。那你可知他家中情形如何?这般年纪,想必早已成家立业了吧?”
赵惊弦无奈地笑了笑,握住她绕弄发丝的手,包裹在掌心,“你问这些不相干的是为何?”
他拖长了语调,眼神里带着探究。
以他的才思敏捷,若是赵母问起,定能当即洞察意图,可问话的人是玉娘,反而扰乱了他惯常的判断。
玉娘不答,只是睁着一双翦水秋瞳静静看着他。
那眸子在烛光下盈盈脉脉,好似浸了初春的露水,清澈得能映出他此刻带着醋意的模样。
她唇角微微抿着,似笑非笑,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瞧着,倒让赵惊弦先败下阵来。
他被她看得心头软成一汪春水,终是抵不住,抬手遮住她的眼睛,语气宠溺:“罢了罢了,是为夫小性了。”
掌心传来她睫毛轻颤的酥麻触感,如蝶翼拂过。
他虽万分不愿在她面前多提游松,但还是将自己所知和盘托出:“家中情形不甚了解,只知他出身陇西。听说他是未成家的,一直孤身一人。”
玉娘拉下他的手握在掌心,眼眸微亮:“那你得空再仔细打听打听,看他可曾定下婚约?家中可有安排?还有房中有无妾室通房能打听的便打听。”
话已至此,赵惊弦忽然就想明白了关窍,他惊讶道:“娘子,你可是有意撮合他与小攸?”
玉娘见他终于领会,笑着点头承认。
赵惊弦却蹙起了眉,觉得大为不妥:“他比我还长两岁,都这般年纪了,配我们小攸,年岁上怕是不大合适。况且,他这个年岁还未成家,说不得是有什么隐情。”
他的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对“老男人”的挑剔。
玉娘惊讶:“他竟都这般大了?我瞧着他模样,还以为年纪与你相仿呢。”
这话听在赵惊弦耳中,又成了另一种意味。
他清晰的下颌线绷紧了些,语气酸溜溜的:“他是个学究,性子沉闷,想来是整日只想着做学问,不似我等俗人操心家务,这才显得皮相年轻了些。”
“怎么?娘子可是觉着我岁数大了,不如旁人看着鲜嫩?”
那眼神瞟向玉娘时,竟真有几分要被嫌弃的忧色,活像只担心被抛弃的大犬。
玉娘被他这模样逗得哭笑不得:“我比你还长两岁呢,若论起来,岂不是更老了?”
赵惊弦立刻摇头:“怎会?”
他认真端详着她的面容。
烛光下,她眉眼如画,肌肤细腻如瓷,因着方才的笑意,双颊泛着淡淡的绯红。
他语气笃定:“那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若不说,旁人见了我们,定会认为我年长于娘子。”
这倒不是虚言。
玉娘虽已二十有五,却很是显年轻。
她虽自小寄人篱下,但吃穿用度不曾短缺,除了亲人不在身边的遗憾,日子并不比普通人家的女儿难过。
她本就生得好,只是前几年因着家中变故,操劳了三四年的家务事,有些憔悴。
不过这两年来,家中境况渐好,她也每日抹脂膏、喝些银耳、红枣等补气益血之物熬出来的粥水,便又养得水润光泽,比同龄人看起来要年轻。
玉娘听了很是高兴,眼角眉梢带上喜意:“当真?”
赵惊弦握住她的手,目光诚挚:“再真不过。”
高兴归高兴,不过玉娘还是轻推了推他:“好了,别说这些没要紧的。你既明白了我的意思,便多上点心,寻个稳妥的机会,仔细打听清楚他的家世底细、为人品行,但凡能打听的,便多打听些回来。小攸的终身大事,我们做兄嫂的,总要为她多思量几分。”
赵惊弦还是对游松做妹夫心存疑虑,眉头微蹙:“真要打听吗?他年长小攸这许多,小攸怕是不会喜欢这般老成的。”
听他这般说,玉娘也不知说什么好。
他这个做兄长的,虽疼爱妹妹,却到底不了解少女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