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的夜色裹挟着消毒水的气味,陈楚站在养老院监控室里,屏幕冷光将他下颌线绷紧的弧度映得锋利如刀。六小时前,李威残党冒充社区医生试图接近母亲房间,被升级后的瞳孔识别系统挡在门外——此刻监控回放定格在那人白大褂下露出的三头蛇纹身,与月牙泉畔暴徒的刺青一模一样。
“老太太吓得不轻,抱着相册念叨了一宿。”安保队长指着另一块屏幕,画面里陈母蜷在躺椅上,枯瘦手指反复摩挲着陈楚音乐学院附中的旧照。陈楚喉结滚动,十年前他签下卖身契那晚,母亲也是这样摩挲着录取通知书一夜未眠。
加密平板突然震动,文化部特派员的头像在屏幕上跳动:“评审团提前抵达敦煌!天娱买通三名外籍评委,正在攻击《根脉》涉嫌文化挪用!”
敦煌研究院会议室内,鎏金香炉青烟笔直如剑。法国评委皮埃尔将《根脉》黑胶唱片推过桌面:“羌笛采样自奥地利古民谣,证据确凿。”他身后屏幕亮起频谱对比图,两条声波诡异地重合了百分之七十。
“那是阿尔卑斯牧羊笛的采风录音,1932年就公开了。”中央音乐学院秦院长拍案而起,花白鬓角随怒气颤动,“羌笛有八千年历史时,欧洲人还在洞穴里画野牛!”
皮埃尔轻晃红酒杯:“谁能证明?”
会议室穹顶灯光骤暗,三百六十度环形屏从屋顶降下。陈楚的全息影像立在圆桌中央,指尖划过虚浮的敦煌星图:“公元790年,吐蕃使臣在莫高窟壁画前演奏《沙州曲》,乐谱现存大英图书馆LS.3276号卷轴。”星图突然裂变成两份乐谱手稿,羌笛旋律线与吐蕃古谱完全重合,而阿尔卑斯笛谱晚了整整三百年。
评委席一片死寂。日本评委佐藤突然发难:“就算音源没问题,《根脉》把祭祀乐改编成流行乐,这是对东亚文化圈的亵渎!”他身后的资本代表露出微笑——这正是他们为陈楚准备的终极绞索。
“佐藤先生说得对。”陈楚影像忽然逼近评委席,瞳孔在投影中放大成深渊,“所以我把改编权交给了它们真正的传承人。”画面切换至羌寨,百岁释比老人用骨笛吹响《根脉》主旋律,身后三千羌人随鼓点踏地而歌。屏幕右下角,联合国非遗认证的水印灼灼生辉。
夜色如墨,陈楚独自走进莫高窟第158窟。涅盘佛安详的卧姿在激光束中流转金光,他指尖抚过佛陀衣褶,冰凉的岩壁传来十年前在地下室写歌时的潮湿感。手机亮起孟岚的紧急简讯:“李威通过地下钱庄转账五百万美元,收款方是奥斯卡评委劳伦斯·K!”
突然,佛眼处传来碎石滚落的声响。陈楚旋身甩出匕首,刀尖钉在岩壁上嗡嗡震颤——那里嵌着半个三头蛇纹身的金属图腾。暗处响起蹩脚中文:“你的安保系统比五角大楼难搞。”黑影从洞顶倒挂而下,手中弩箭瞄准陈楚眉心:“李老板托我问你,是选老母亲的命,还是选那破专辑当国礼?”
涅盘佛掌心突然射出一束激光,精准穿透黑影肩胛。张骁从佛后转出,手中控制器还冒着青烟:“羌寨猎人做的捕兽器,加了点激光瞄准。”他踢开刺客掉落的弩箭,箭筒里不是箭矢,而是装满猩红液体的玻璃管——标签印着埃博拉变种病毒符号。
陈楚捡起病毒管,寒光映亮他眼中血丝:“告诉李威...”他将病毒管塞进刺客衣领,“他碰我妈一次,我就往劳伦斯评委的咖啡里倒一瓶这玩意。”
国礼赠送仪式在暴雨初歇的清晨举行。七十国外交官站在鸣沙山前,脚下黄沙还残留着昨夜搏杀的血迹。当礼宾官捧出檀木礼盒时,天娱雇用的抗议者突然冲破警戒线:“陈楚剽窃民谣!向世界输出文化垃圾!”
骚乱中,皮埃尔趁机抽出《根脉》黑胶狠狠摔向祭坛!唱片碎裂的刹那,陈楚拾起残片划破指尖,鲜血滴上箜篌二十三弦。
“今日赠诸君一曲,”染血的手指扫过琴弦,沙粒随声波震颤浮空,“此谓《炎黄》!”
没有编曲,没有伴奏。陈楚的喉咙里迸发出史诗歌谣般的吟啸,那是敦煌遗书记载的“佛音唱法”,三个八度在鼻腔与颅腔间共振成青铜编钟的轰鸣。各国使节佩戴的翻译器突然爆出刺耳噪音——现代科技无法解析的音律粒子,正唤醒基因里沉睡的文化记忆。
鸣沙山轰然鸣响,沙粒在声波中排列成巨幅地图。张骁在羌寨拍摄的影像被激光投射其上:释比老人踏过血染的月牙泉沙地,将陈楚母亲护在身后,手中骨笛吹裂了刺客的耳膜。
最后一个音符落地时,抗议者跪倒在一片血泊里——他们耳孔渗出的鲜血在沙地上汇成“剽窃”二字,却被暴雨冲刷成更庞大的图腾:
根脉在此,何须剽窃?
文化部官网在仪式结束后瘫痪。首页国礼公告的配图中,陈楚染血的手指按在《根脉》残片上,身后沙幕地图里,羌寨与敦煌被一道血线贯穿成华夏版图。而角落不起眼处,张骁护住陈母的侧影被网友放大成#真文化守护者#话题。
陈楚在更衣室扯开衬衫,锁骨下的烫伤疤痕沾着沙粒。孟岚递来平板:“《根脉》登上三十国音乐榜首,但劳伦斯刚发推说东方音乐不懂人性温度。”
暴雨猛烈敲打窗户,陈楚抹去镜面上的血渍。倒影里,格莱美奖杯在行李箱中泛着冷光,而奥斯卡邀请函的烫金徽章正被血迹漫漶成狰狞形状。
手机亮起加密信息,发件人署名“罗兰”——这是徐天佑死前提到的、李威安插在奥斯卡组委会的内线:
“劳伦斯收了李威的病毒样本,下个月杜比剧院,他要你身败名裂。”